“但我没说过我不喜欢漂亮的小孩儿吧。”林敬翔耸耸肩。
这个回答让沈愿宁有些无力反驳。她也认为宁宁在长相上遗传到了施晓雯和安子言二人的优点,尤其是眼睛像极了施晓雯的柔情双眸,而且宁宁的性格又十分开朗可爱,的确非常讨人喜欢,林敬翔会因此格外照顾宁宁也没什么不合理。
“而且……”林敬翔的眼睛并没有看沈愿宁,像是自说自话一般,“……就当是我欠安子言的吧。”
“什么意思?”沈愿宁追问。
“没什么。”林敬翔漠然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还有话想跟你说。”沈愿宁的脚步停下来。
林敬翔回过头绷紧了嘴唇,“什么?”
“我赞成子言去做手术。”沈愿宁垂下眼帘,“今天你也见到了,如果保守治疗无效,子言也许后半生都只能像今天一样。我大概理解了他为什么一定要去做手术,子言他……还有太多想要争取的东西。”
听到是这件事情,林敬翔的眉头略有舒展,他也赞同地点了个头,“我有同感,今天推了他……是我的不对,一会儿你回去顺便帮我道个歉。”www.xiumb.com
说起这个,沈愿宁撇撇嘴,“你知道就好。”
等安子言父亲抱着安宁和林敬翔都坐进车里,安子言母亲与沈愿宁在车外短暂停留了片刻。
“阿姨,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子言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沈愿宁低下了头,她今天一直很想找机会和安子言的家人道歉,难得与安子言母亲独处,虽然知道这一句对不起根本无法弥补她对安子言所带来的伤害,但沈愿宁还是表达了她的歉疚。
江敏对待沈愿宁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她的指尖蹭了一下眼角,又苦涩地对沈愿宁笑了笑,“那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受害者,那些绑匪下手那么狠,如果是你被绑架走,后果可能更不堪设想。我和他爸爸都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自己也不要觉得内疚。”
压在沈愿宁心头的负罪感被安子言母亲释放,她却并未感到轻松。
“其实……我们也应该向你道歉。”安子言母亲往车内看了看,然后才又将视线移了回来,“毕竟……当年是子言先对不起你——刚才听到宁宁的生日,你已经发现了吧?”
沈愿宁本来是打算一会儿回到病房去问安子言的,她想不到安子言母亲会先提及此事。心脏一阵剧烈地收缩,沈愿宁不知所措地摇着头,而后努力让自己笑着解释:“子言……子言他不会的,如果是那年九月……那时候、那时候我们都约好了等我毕业就结婚……!子言还说过有了假期会去找我……我相信子言,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因为是那年十月的事情,宁宁是提前预产期一个月生下来的。那时候发现晓雯怀了孕,子言才向我们坦白,他们俩……在他去过你家,和你吵架之后……”安子言母亲充满歉意地皱了皱眉,“我知道那时候你家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可你不想分手,但子言他……他实在太胡闹了……!他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晓雯。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子言的错,我们欠你一个道歉。”
沈愿宁的大脑一时之间无法将这些信息全部理清,她只能怔怔地听着安子言母亲说完所有的话。如果安子言在那时真的想要找一个人去寻求所谓的发泄或者安慰,甚至是作为对她的报复,沈愿宁坚信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施晓雯。
“本来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可是刚才看你听见宁宁生日之后的反应……我觉得我们应该向你解释清楚。”安子言母亲的眼眶红红的,“当年因为这件事,他爸爸忍不住跟他动了手,打得子言都从轮椅上摔下来了,连我也气得扇了他一巴掌……!我知道他去晓雯家里的时候一定也被晓雯的爸爸教训过了。”
林敬翔从后视镜看到沈愿宁异样的表情,有些担心她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便下车走了过来。
就在看到林敬翔的一瞬间,沈愿宁脑子里对此所有的疑惑与不解似乎全部关联到了一起,她知道这是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猜测,但又是安子言极有可能会做出来的事情。
连沈愿宁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此刻无法自抑地泪流满面。
见到沈愿宁如此伤心,江敏继续向她道歉,“我们对子言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了,他一定知错了。愿宁,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过不去这道坎,只是……子言他现在……”
说到这儿,安子言母亲再度哽咽,她握住了沈愿宁的手,“他现在身体又这样了,如果你还有什么怨气,可以冲我们来……”
沈愿宁拼命摇着头,泪水顺着下颌流下来浸湿了衣领,那个可怕又合理的猜测几乎将她压到窒息,沈愿宁泣不成声地呢喃着:“阿姨……不是……不是这样的……”
“愿宁?”刚走近的林敬翔听见她正语无伦次,也十分担心沈愿宁,他向前靠近了一步,却被沈愿宁厌恶地把他的手撇开。
沈愿宁知道,这一次又像是那场车祸一样,如果安子言不坦白,她便也不能说出真相。
“阿姨,我没事,我相信子言……”一想到这些年安子言到底承受着什么,沈愿宁的眼泪就止不住滚下来。她不停哭着擦掉两颊的泪水,转回身走向医院大楼。
一路哭着回到病房门口,沈愿宁直接拉开病房的门,径直走到安子言身边,一把将他搂进怀中。
“你干嘛那么傻——?!”沈愿宁抽泣着质问此时还不明所以的安子言。
“怎么了?!”安子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清楚沈愿宁所指的又是什么。
“你还骗了我——!”沈愿宁紧紧揪着安子言的衣衫,“你骗了所有人……”
沈愿宁的眼泪蹭在他的脖颈间,安子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让沈愿宁稳定情绪。“你在说什么?”
手背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沈愿宁松开了安子言让自己不再啜泣,她将视线转向安子言的双眼:“现在病房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宁宁——是谁的女儿?”
沈愿宁捕捉到安子言眼神中闪过的那一丝慌乱,继续追问下去:“施晓雯和林敬翔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子言嘴唇紧闭一言不发,他盯着沈愿宁许久,才终于开了口,“……这是林敬翔问的?”
沈愿宁摇头,“这是我问的。那年十月,你不可能跟施晓雯发生过关系。”
“那时候咱们还在一起?”安子言轻笑,“也许是……我出轨了。”
“我相信你不会。”
沈愿宁眼中的坚定让安子言忽然红了眼眶,他别过脸顿了许久,有些勉强地干笑一声,“……宁宁就是我和晓雯的女儿,和林敬翔无关。”
“……好!”沈愿宁咬着嘴唇点点头,“既然你不承认,我可以直接去问林敬翔,看起来他现在还不知道施晓雯原本的预产期是八月。我比你了解林敬翔的脾气,如果我提醒了他,他一定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吧?”
说罢,沈愿宁把肩上的背包甩在病床上,从里面翻出手机,装出要打电话的样子。
“愿宁!”安子言紧张地将手覆在沈愿宁手上,又慌乱地收了回去,“……先别告诉他。”
沈愿宁知道这个方法生效了,她放下了手机。
安子言的目光望向窗外,他仍然记得那个冬天施晓雯在他怀中的绝望痛哭,也记得看到检查报告时她眼中重燃的欣喜与希望。
再三下定决心,安子言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事情,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笨跟你说这些,我希望你帮我也帮她保密,尤其是我家里人。】
沈愿宁又想起了从前在郭颂那辆车里,安子言拜托她不要将车祸的真实原因说出去。鼻子一阵酸涩,沈愿宁只是点了点头以作承诺。
接着,安子言向沈愿宁坦白了当年施晓雯找他求助之后发生的一切,也包括他所了解的关于施晓雯和林敬翔之间的事情。
这其中的原因与发展和沈愿宁刚才的猜测大体相同,安子言用平淡的语气讲了出来,似乎一切都只是别人的故事,似乎他不过是做了一个人人都会去做的选择。但沈愿宁却觉得无比沉重,那些心疼和埋怨如鲠在喉,堵得她喘不过气,直到安子言的手指划过她面颊上的眼泪,沈愿宁这才晃过神来。
“你怎么哭了?”安子言担心地问她。
“凭什么啊……?!”沈愿宁哭着在安子言身上乱捶一气,“凭什么永远都是施晓雯?她害你瘫痪你都已经帮她隐瞒了,为什么还要帮她留下和林敬翔那个混蛋的孩子?!安子言你是脑子有病吗?!为什么永远都要委屈自己去帮她?!”
安子言任由沈愿宁一拳一拳捶在他身上撒完气,才终于开口:“车祸的事情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还是施晓雯亲口告诉我的。”提起这件事,沈愿宁更觉得来气。她用指尖抹掉眼角的泪水,勉强算是笑了一下,“呵……你知道吗?你那时候也是让我保密。如果她没告诉我,恐怕我真的永远不会知道吧?”
“……”
病房里安静下来,见安子言不说话,沈愿宁补充道:“你放心,我没告诉任何人。”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安子言轻摇了摇头,“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说给别人听也改变不了事实。”
“可孩子的事情不一样!”沈愿宁没意识到自己提高了音量,“那是林敬翔犯的错,那是林敬翔的孩子!你完全可以不管!”
安子言却语气依旧平静,“……我说过了,晓雯有抑郁症,很严重。”
“所以呢?”沈愿宁转身低下头笑了出来,她将垂下来的头发全部拨到脑后,“所以……为了不失去她,为了不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麻烦,为了她不被人指指点点……反正只要是为了施晓雯,你什么都可以做,是吗?!”
“也是为了我自己,”安子言回答,“晓雯和她爸妈也愿意接纳我,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这让她想到昨天晚上父亲沈志章打来的那通电话,沈愿宁突然哑口无言。
光是想到这些,都令沈愿宁对过往更加难以释怀。她气林敬翔对施晓雯的无耻行为、气施晓雯对安子言的再度占有、还气安子言对施晓雯的无限包容,可最让沈愿宁生气的,还是她自己,曾经是沈愿宁亲手将自己和安子言共同描绘的未来打碎,或许那个时候的安子言,同样也从施晓雯身上找到了一些安慰。
但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安子言又怎么可能这样躺在医院里,沈愿宁在心里怨怼自己根本没资格生气。
“我、我先回去了。”她矛盾地不知如何该说什么,只好站起来甩下一句告别,不等安子言回应便匆匆跑出了病房。
安子言发现沈愿宁的背包还落在了病床上,可他刚想叫住沈愿宁,她的身影早就在门口消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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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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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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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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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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