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坐满人的话,人声嘈杂,若是没有足够好的乐器和演奏者,恐怕连声音都镇压不下。
遇上出演者出现失误的情况,台下的调笑声和嘘声都能让人下不了台。
“其他两个音社已经开始了,我们也开始吧。”方社长挥手让演出的人准备,众人坐好姿势,只等越老走上台来。
沈定溪得到方社长的手势,便对身旁的越老说:“您老可以上去了,慢着点,有台阶。”
越老点点头,摸了摸身上挎着的唢呐兜子,脸上变得肃穆。兜子里有三只大小各异的唢呐,都是本场需要的。
他抬起腿径直走了上去,全场的观众还只有二百多人,见此场中很快就安静下来。
台下有认识越老的人,忍不住向旁人解释,“是越利鸿,年轻时是城中吹唢呐的第一人呐,很多年不上台了,没想到这次玉弦社竟将这位抬了出来。”
“越老吹百鸟音是一绝,我看这《百鸟朝凤》恐怕就是百鸟音吧,只不过为了好听,换了换名字。”
这样的说法得到了周围大部分人的认同,不过也有人疑惑,“百鸟音不是用在歌舞伴奏和杂剧演唱之中吗?怎的变为一首曲子了?”
无人能回答,众人心中的期待之感越来越浓。
邵青先生听到众人的议论,不禁提醒,“百鸟朝凤,你们都忘了其中的‘凤’一字。传说凤之羽毛是由百鸟赠与,是为鸟王。百鸟向凤祝贺鸣叫,凤与之回应,是为百鸟朝凤。不过这世间没有人听过凤的鸣叫,难不成今日会有耳福了?”
众人深思间,邵青先生就转过身看向坐在他身后一排的谢承化,观察他的神情。
谢承化抿着嘴笑,不发一言,那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说的样子让邵青先生看的有些烦闷。
“好了,都不要说话了,台上要开始了。”
有人提醒,众人赶紧坐好,密切注视着台上的动静。
越老站在三十几人的最前端,将手中的唢呐举起,开始吹奏。
一片安静之中,一声悠扬的旋律响起,清新而充满生机,随后乐声由慢转快,连奏,随后有力的向上扬起,随后的颤音紧接而来。
这一单一乐句就引起了台下观众的些微骚动,无他,越老的这一声吹奏竟然毫无中断,气息绵长,气量惊人。ωωω.χΙυΜЬ.Cǒm
“越老的技艺又精进了!”
有人这样感叹一句,很多人觉得疑惑,年纪越大反而气量越足了,怪哉!
沈定溪与音社其他人站在台后笑,这哪里是越老的气量更足了,而是使用的一种循环换气法。当然仍旧是沈定溪从教程上看来,教给越老的。
这是后世吹唢呐必备的技巧之一,成熟的吹奏者可以持续吹上十几秒以上不中断,靠的就是这种技法。
唢呐的音量极大,独自吹奏就能将乐声到达全场。前排坐着的观众甚至觉得耳朵出现长鸣的错觉。
这彩棚的密闭可不算好,这边唢呐的乐声隐隐传到了两边,一些凌华社和明心社的人忍不住留意。
这些影响只是在须臾之间,越老的吹奏没有中断,曲调很快变得平和,一声模拟的鸟叫声响起,随后乐队中的笛子开始应答,给人一种两只鸟儿互相谈话的感觉。
这是众人熟悉的部分,唢呐就是以模仿鸟叫声极其真切而出名。
渐渐地,各种乐器加入进来,此起彼伏,鸟鸣声在山谷中回荡。将方才营造的晨雾朦胧和静谧山谷的印象一扫而空。
这是乐曲的第一段,名为山雀啼晓。众人看着招子上的介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春天来了,山雀的啼叫带来了生机。
乐声热闹,很快就都飘到了外面的路上和两边彩棚之中。
“这乐声,是唢呐!哪里响起的?”
“好听,快去那边看看。”
玉弦社门口很快站满了观望内里的人,不少人开始心急的排队买票。
门口有些嘈杂,但越老完全不受影响,唢呐的音量可以压倒一切不和之声。
第二段开始,春回大地。这是一段极具有粗犷、爽朗和奔放特征的曲调,在各种乐器的伴奏下,给众人一种欢快愉悦的情绪和变化多端的气氛,犹如置身绿草如茵、鸟语花香的山间野外。
这些气氛一晃而过,似乎要迎来一段高潮,悦耳的乐声和极为优秀的编曲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挤在大门外,眼看迟迟买不上票,很多人干脆探着身子,向里面张望,希望能听得更清楚些。
“这曲子,可以预见,之后的部分定会高潮迭起。”坐在某个角落的范老突然对身边的人如此说。
这人有些讶异,谢老竟会如此夸赞,他不是一贯瞧不上沈家姐妹的吗?这曲子还是沈二娘编的。
不过,谢老说的没错,这人点了点头。演奏进行到现在,百鸟的盛况还没有出现,高潮定会在后面。
没有让人等太久,伴奏乐声渐渐转为平和,舒展优美,这时唢呐的一声布谷鸟叫声响起,众人心中都说,来了!
布谷鸟、斑鸠、野咕咕、燕子、猫头鹰……
先是七八种常见的鸟类,坐在二楼包厢中的朝容朝颜众位少年人开始七嘴八舌的数了起来。
“鹌鹑,还有柳莺。”
“这声是画眉。”
随后一声海鸥的叫声响起,众人不禁卡壳,“这种鸟叫没有听过。”
楼下包厢中坐着的开元真人捋着胡子笑道:“这是海边的一种鸟,作曲之人竟也知道,凡间也有见多识广之人。”
一旁的戴牧归点头,他们这些修为较高些的修士经常山河水海,来去自如不以为怪。凡人能有这样的见识确实不容易。
公治大人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转头对他的夫人文娘子说:“这曲子着实有趣,全曲前后呼应,没有违和的地方,让人有一气呵成之感。”
文娘子笑着点头,眼睛一直看着台子,竟舍不得移开。
乐曲又很快转入了下一段,曲调变得尤为欢快热烈,台上演奏的众人手下快速的弹拨,脸上洋溢着笑容,显示了极为精湛的技艺。
台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似乎浮现出了漫天飞舞的小鸟在丛林中嬉戏,好不快活!
门外的伙计忙乱不已,彩棚中很快就涌入了一大群观者,经过场中管事的引导,并没有显得杂乱。
外面的游人不停涌入,虽然秩序良好,但还是引起了噪杂之声,原本的观众皱起眉头,似要被扰乱。但台上的演奏越来越活泼热烈,各种鸟叫声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又来了二百多人,外面还有排队的。”沈和薰在沈定溪耳边窃窃私语。
“走,我们去看看。”沈定溪拉着她悄悄下了台,走到门口,就见外面都排起了长队。
“竟还有从隔壁两处退出来的,只为来看《百鸟朝凤》。”沈和薰觉得不可思议。
方社长忙的不可开脚,已经走到外面维护秩序去了。
沈定溪虽然喜悦,却也不是多么激动,一旁的沈和薰早就觉得奇怪了,就说:“我说你先前怎么不急,原来早就打算利用唢呐的高声音量来拉人,别人都说你将这曲子作为第一首出场太过激进,我看你是老谋深算,早就打算好了。”
沈定溪不与沈和薰的成语水平计较,只是嘴里得意地唱着不成调的曲子,去后台了。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
不愧为第一流氓乐器!
台上的吹奏还在继续,曲子已经进行到第五段,百鸟朝凤!
百鸟第二次相交和鸣,最后出现了公鸡的鸣叫,似乎预示着黑夜将尽,朝阳升起的意境。
终于……引来了凤凰,凤凰引亢高歌,乐曲的速度进一步转变,情绪不断向前推进。
突然,乐队的声音戛然而止,全场人也都安静下来,唢呐出人意料的发出了几声蝉鸣,但随后这只蝉似乎被什么鸟儿捉到了,不断扑棱着翅膀挣扎。
这一切都惟妙惟肖,众人眼前浮起画面,俱都忍不住发出一阵轻笑。
台上越老身体弯下,似乎也在挣扎,下一刻,他挺直腰背,唢呐发出一声长鸣。
蝉终于挣脱了,随着这声长鸣,它展翅高飞而去。
这声长鸣尤其的长,十几息后仍旧没有停下,现场观众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欢呼声和拍手声不绝。
“有什么技巧吗?寻常人不会有这样长的气息。”
不少人心中这样猜测。
蝉的长鸣之声终于变化,随后乐队齐齐奏乐,又与唢呐奏起令人振奋的旋律。
乐曲慢慢加快,鸟儿的集会接近尾声,凤凰将要振翅高飞,带领着群鸟飞向天空。
一阵欢腾、火热的气氛过后,乐曲进入尾声,曲子骤然停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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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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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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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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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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