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登基的兴武帝,虽然年幼,但也有一展抱负的宏图大志。所以,在殿门口设鼓,以便有人来告御状,击鼓鸣冤。
只是现在兴武帝年老体衰,当年的宏图壮志终究经不住岁月这把杀猪刀,变得消弭无踪。
今日,太阳至东殿升起,还未越过那朱红的瓦墙,就听那许久未动的大鼓,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来。
在朝议殿里的文武百官皆是一脸茫然,他们抬头看了眼龙座上的兴武帝,又低下头,偷偷瞥了眼那门外敲鼓的人影。
一袭红衣,在阳光下,火红如云锦。
长发飞扬,没想到此刻的晨风,竟是如此的犀利。
亦如此时陪坐在一边的清贵妃的眼神。
兴武帝未发话,那坐在龙座一旁的邵清却已厉声质问:“是何人击鼓?”
她是明知故问。
太监过来回禀:“回贵妃娘娘的话,乃是……”
不敢说。
“快说!”纤掌落在嵌满珠宝的扶手上,邵清脸色生红。
“乃是当今长阳公主殿下。”小太监说得快,瑟缩了下脑袋。
邵清哼了声,嘴角忽的就露出一丝笑容来,显得有些狰狞。
群臣无人敢说话,纷纷垂下了头,任凭那刺耳的鼓声在大殿里回荡,扰了这皇宫的早晨。
邵清略挑眉梢,问身旁的男人:“皇上,长阳这般任性,竟然干扰朝政,该当何罪呢?”
穆天和面色微沉,朝旁边的杨泉招手:“把长阳拉下去!”
杨泉略作迟疑,看了眼兴武帝,“诺”了声,领着两名身强力壮的太监朝外走去。
过了会儿,那刺耳的鼓声终于消停下来。
邵清哼唧一笑,拂手继续上朝。
外面,杨泉劝道:“公主殿下,您就消停会儿吧。这般做……只能让皇上下不了台面。”xiumb.com
穆初槿不死心,把手里的状纸交到杨泉手中:“杨公公,这是我请了京中最好的状师写的,请你务必交到父皇手中。”
杨泉叹口气儿,只觉自己任务艰巨,他动动唇,想说什么,但看长阳公主一脸恳切,只得点头把状纸收起来。
见状纸收下,长阳公主还不见走人,杨泉不好出声催促,只得又道:“公主殿下,现在皇上政务繁忙,此事需得稍后再议。”
穆初槿乖巧点头,人退到殿堂旁的石狮子后,继续抬着脑袋往殿里瞅着。
杨泉见自己劝不动,只得作罢,叹口气儿回朝堂了。
午时过后,这响晴的天竟然打了个响雷,不过一会儿,就下起雨来,雨势开始很小,后来越来越大,很快就打湿了地面。
裴寒在廊檐下站着,抬头望着暗黄的天色,眉头深锁。
秋月从外面买了东西回来,见驸马爷在廊道里站着,抖了抖身上的蓑衣,朝前面的方向努努嘴,示意后面的平安去给他家主子送杯暖茶。
平安呆呆的应了声,却不见动作,被秋月踢了下小腿,人才反应过来去了厨房端茶,呼呲呼呲的朝廊檐下的那道长影走过去。
“公子,喝杯茶暖暖身子。”虽天气渐暖,但今日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竟让这天气格外的冷。
前面的青影未动,而是暗自咕哝了句:“忘了跟着她一起去了。”
“公子,您说什么?跟着谁?”平安纳闷。
裴寒摇摇头,人转身回了屋,不过片刻又出来,却是换了身墨蓝色正装。
平安一愣:“公子,您这是……”
话未说完,就见公子往后院的马厩走去。
平安急忙跟在后面,追问:“公子,您这是要入宫?”
此时的裴寒早已翻身上马,竟直接往雨里奔去,幸亏被秋月看见,挡下来,让裴寒披了件暖和的蓑衣。
平安叹口气儿,“何时见公子这般毛毛躁躁?想必是和公主殿下有关。”
秋月皱了皱眉头:“公主入宫多时,却不见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平安咬着唇瓣,“不会吧。”
欣和殿,门窗紧闭,外面风大雨急,殿内掌了灯,角落里燃着丝丝缕缕的沉水香,但这一室却不见温暖,只有无尽的清冷。
穆天和在桌案边坐立不安,额头隐见汗珠。
旁边华贵的身影,却是惬意的喝着花茶,用护指挠了挠鬓角,才轻启红唇道:“皇上,不知为何却下起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
见兴武帝眉头一紧,邵清挑着左眉,唇角勾开:“这长阳啊,性子就是顽劣,固执,皇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还不走,还死皮白赖的在外面跪着,也不知道这种性子随了谁?”
意有所指,邵清哼唧一声,心道:和她娘一个样。
杨泉撑着伞,但风很大,把手里的伞刮得几乎撑不住。
他弓着老腰,对地上的人劝道:“公主殿下哟,您就起来吧,您这般和皇上赌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穆初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摇摇头:“状纸他既然不看,那我就口述,我早就把状纸上的内容背下来了。我就不信了,那邵家能一手遮天!”
凭什么让林埠成为会元?!
凭什么他家裴寒就得落榜?他可是京城里响当当硬邦邦的才子,从不担虚名。没想到因为她,他家裴寒一度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她不甘心啊,这种不甘心化为了一股浓烈的怨恨,父皇竟是如此懦弱,任由邵家掌控朝局,难道……他们穆家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那么,皇兄又该怎么办呢?
他们穆家还有以后吗?
……
这么多烦恼萦绕心头,望着紧闭的殿门,浓密的雨帘,内心升起无尽的悲哀来。
如果此时不反抗,他们穆家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父皇一味地退让,就能让邵家主动退缩吗?俗话说养虎为患,邵家是喂不饱的,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最后、最后……
不敢去想,穆初槿朝杨泉摇摇头:“我不走!我要见父皇!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邵清在里面?难道父皇就不敢见我吗?
他害怕邵家都到这种地步了吗?
自嘲一笑,穆初槿朝殿里咋呼一声:“父皇!小槿今天一定要见到你——”
邵清吹了吹茶面,用茶盖呷了呷,才道:“皇上,臣妾看那长阳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此时,穆天和已经站了起来,却因为邵清的这句话,又坐下。
邵清哼唧一笑:“皇上的心思臣妾理解,那裴寒即便有才学又怎样?”
邵清话里有话。
见穆天和面容凝重,外面又传来长阳公主撕心裂肺的吼叫,邵清掏掏耳朵,无奈道:“像个疯狗一样,哎呀,皇上,既然她想进来,那就让她进来啊。您不和她说上几句,她总是不死心的。”
穆天和面露迟疑,见邵清冲自己点了点头,他立刻让身边的太监传话,宣长阳公主进殿。
穆初槿听到允诺,欣喜若狂,双手撑着地面,想一下子从地上起来,又因为跪的太久,双腿麻木,人差点磕在地上,幸亏被后面的杨泉扶住。
“殿下,您悠着点。”
穆初槿道了声谢,被杨泉搀扶着进了欣和殿。
暖意扑来,让穆初槿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她在雨中跪了太久了,身体早就被冻透了。
但怀里的状纸依旧被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未有半点湿痕。
进了殿,她把状纸朝旁边的太监递过去,让他交给兴武帝看。
邵清嘀咕了句:“准备的挺全活的。可是,那又怎样?”
阴阳怪气的话,穆初槿自动忽略,她知道今日来此处的目的,不是和清贵妃掐架的,而是和父皇说正事的。
兴武帝并未看状纸,只是让太监放到了桌案上,随后朝地上的人摆摆手:“退下吧。”
穆初槿一怔,面露焦色:“父皇,那个状纸……”
话未说完,就被一旁的清贵妃打断:“长阳不是本宫说你,这裴寒有真才实学又怎样?呵。”
“什么……意思?”穆初槿唇色陡白,感觉邵清的嘴过于猩红,似乎要吐出不好的话来。
甩着帕子一笑,邵清呵呵道:“长阳,你可真天真可爱呢。这裴寒终究是外姓,虽然和皇家攀上了点关系,可他终究不姓穆。如果让他入了仕途,怕是对皇家不利呢。”
“有何不利?”似乎猜到了答案,穆初槿死不承认。
“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驸马不得入仕,自古以来皆是如此。”邵清摇摇头,此时的长阳公主还真是傻的可爱。
穆初槿瘫坐在地上,不甘心的望着座椅上的兴武帝,“父皇,您就因为这,而断送了裴寒的前程?就断送了我们承平国的栋梁之才?让那个草包林埠白白担了美名,滥竽充数?”
穆天和抬头看了眼地上的女儿,又移开目光,面容沉痛。
邵清脸上不高兴了:“那林尚书之子林埠何时成了草包?人家可是李将军的乘龙快婿,让林埠成了会元,只会让李家对皇上更加死心塌地!”
“呵。”讥讽一笑,穆初槿不以为然:“是对皇上还是对……你们”邵家?
后面的二字未说出来,却听到了父皇的呵斥声:“来人,把长阳公主拖出去!没有朕的允许,永远不要踏入欣和殿!”
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里回荡,震荡的穆初槿心头发颤,通体发凉。
她呆呆的,讶然:“父皇?”
“快点拖出去!看见她就心烦!”穆天和朝赶来的太监摆摆手,满脸厌烦之色。
穆初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左右一名太监架出了殿外。
邵清满意的一笑,抬手顺了顺兴武帝的胸口:“皇上,您何需为了一个黄毛丫头置气?来,喝口茶,顺顺气儿。”
穆天和垂下眼皮,接过邵清手里的茶,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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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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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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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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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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