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愿意回,那就让他们留在这儿,就算图灵宣布了开战,也不代表我们无法将刺杀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你的意思是,不去管乌索?”暴躁首领皱眉,“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谨慎聪明,也是唯一一个在自然生育下,自身意识和构造体排斥反应不甚明显的实验体,他是有望活得和机械人一样长的。”
“可是他不听话,”温柔首领道,“他不听话。”
暴躁首领沉默了,不顾大局,违反规则,的确是大忌,可是……
“他不是想杀泽荣吗?那就让他去。”温柔首领道,“不过是损失一个构造体,刺杀计划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不差临门一脚。”m.χIùmЬ.CǒM
暴躁首领犹豫了,“让他一个人留下吗?”
温柔首领笑道,“那些人不是好奇构造体死亡之后意识是否可以回到原本的身体吗?妮娜直到现在意识都没清醒,实验了那么多次,已经可以断定人工培养出来的人无法存活,而自然生育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在构造体破损之后,意识依旧存活?
这是个好机会,乌索是最好的实验对象,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求生欲,若他意识存活,我们不过失去一个构造体体躯。
可若是他的意识也如那些人一样沉睡不醒,处于假死状态,那么我们以后的意识提取就要尽量避免自然生育群体,只创造人工培育品种的构造体军队。
另外,若是他真的能把泽荣引诱过来,不管是他杀死泽荣,还是与泽荣同归于尽——就算退一万步,他只是伤了泽荣,自身殒命,我们也不曾吃亏,他总是要死的。
放心,神明会为我们安排妥善的。”
暴躁首领默了,看着温柔首领欲言又止,还是把话压进了心里。
我们这样,跟那些机械人有什么两样呢。
这边温柔首领暗暗敲定了计划,而计划中的英雄却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磨刀霍霍。
银灯顶着湿头发出来时,乌索已经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了,他抬头看向银灯,言语没头没尾,“银,你需要我怎么做?”
银灯一怔,“什么?”
他站起来,“你需要我怎么做?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变回以前的你?”
银灯捏着头发的手垂下来,顺手把毛巾叠起来。
“银?”
“……你不需要做什么,我也不会是以前的我了。”
乌索猛地抬手抓住银灯,期盼地看着他,“你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你在骗我。”
他死死地抓着银灯的手,牢牢按着,“我会改的,我会……”
银灯眉头微皱,把手抽出来,语气带了些强硬,“乌索,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乌索握了握空了的手掌,收回手来,垂在身侧攥紧了,看着银灯抗拒的动作,他声音低了很多,转头看着刚刚用过的浴室,道,“你在害怕什么?我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乌索,我不喜欢你。”银灯说,“我们两个绝对不可能。”
乌索猛地抬起头,“就算不可能,你也不应该和一个机械人在一起,那是不对的,是畸形的。”
他看着银灯,突然道,“把你的宠物环给我。”
银灯把手背到身后,什么都没说,但动作却刺伤了乌索的眼睛。
乌索笑出来,“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我也不想的,我不想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一直摩挲的盒子放在桌子上,背对着银灯,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着,要是能好好说,或许我们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可现在……我只能自己来拿了。”
“你放心,很快,不会痛。”
银灯心中猛地升起不祥的预感,正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腿不受控制,好像失去了和大脑的联系。
他的身体踉跄一下,打破了平衡,他懵懵地倒在地上,眼角的余光里,乌索的脚步越来越近。
“我会帮你解决的,一切都会解决的。”
他蹲下来,声音很轻,带着缱眷的气音,但却隐隐透出一种兴奋来,眼中都是银灯,溢满了这时不应该拥有的温柔,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银灯模糊的视线正对着浴室,意识到是哪里中了招,他的湿发在地板上蹭出印子,暗道,大意了。
谁能想得到,乌索会冒这么大风险,把麻醉剂倒进水里呢。
天渐渐黑下来了,泽荣跨过碎石,看着眼前这座很久以前被人类当成安全基地的建筑,抬脚往里走去。
走到一半,他的意识海里突然传来银灯的定位信息。
“银!”泽荣推开门,整个空间亮起来,房间很大,只有一个男人坐在中央的桌子旁。
银灯不在。
乌索抬起头,两个人目光相对,泽荣淡漠着,与往常无一,他打量着周围,“你就把银关在这种地方?”
“哈,”乌索听出泽荣的不满,不可抑制地笑出来,“高高在上、身份矜贵、还不可一世的金发贵族,对着我们这样的蝼蚁,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请问你是认真的吗?”
泽荣脚步平缓,语气理所当然,“主人关心自己的宠物,需要什么理由吗?”
“呵,呵呵呵哈哈哈,”乌索按着桌子,觉得今天遇见的都是格外搞笑荒谬的事情,他一字一顿念出机械人的名字,“泽荣·罗帕卡因,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傻子吧?”
“不自量力到挑衅金发贵族的权威,”他直起腰来,“不过是一个人类的杂种,在以钢铁为躯,无比强大的金发贵族面前能做些什么?能发些什么疯?不过是蹦跶不起来的臭虫。”
“可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人类跟你们不一样。”
“人类啊,生是一口气,死,也是一口气,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有着自己的尊严和底线,也有自己的高傲,那是人类最无法摧毁,也是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
一个人若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可在意的,沦落到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那口气咽不下去,他就什么都做得到。”
“即使……是单枪匹马,和一个金发贵族作对。”
“你那点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些鲁莽白痴的勇气值得表扬,但是,”泽荣的目光搜寻了每一处角落,最后把目光落在乌索身上,“却稍微让人有些火大呢。”
乌索毫不掩饰他对泽荣的反感和敌意,“哼,彼此彼此吧。”
“你那些崇高的理想和自以为是的夸赞到这里就足够了,”泽荣说,“那么,把银还给我吧,你把他藏在哪里。”
乌索蹙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觉得是我把银藏了起来,还藏在这里?”
泽荣懒得回答他,把闪烁的定位点露出给乌索看,乌索了然地挑眉,笑得有些恶劣,“哦,原来这样啊,无论到哪里都能找到,怪不得银会害怕。”
什么叫‘怪不得银会害怕’?银从来没有怕过他,泽荣的脸色有些黑了,他语气沉沉,道,“还给我,那是我的。”
乌索被泽荣这句占有欲明显、宣示主权的话给激怒了,那点恶劣的笑也消失不见。
他发泄般地一脚踢在桌子上,桌子受力朝着泽荣移去,刺刺拉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泽荣刚扶住撞过来的桌子,就有一个盒子冲着他的脸颊狠狠地投掷过去,泽荣抬眼,在脸前抓住。
乌索抬起头,露出期待的表情,怀着最大的恶意,仔细盯着泽荣的神情,“拿去吧,你的东西。”
泽荣眯了一下眼睛,他的大拇指向上用力,打开盒子,脸色瞬间变了,盒子掉在地上,染着血迹的戒指滚落,洇出点点红色,这之上,是泽荣面无表情的脸。
“还给你了,还给你了!”乌索有些疯狂,他大笑,“这样一来,束缚着银的东西就不在了,什么主人,什么宠物,这种东西,你自己一个人留着好好用吧!”
“我杀了你。”泽荣怒了,纵然怒气滔天,却也不像人类那般五官狰狞,纵然什么冷静理智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也只是眉头皱到狠极。
他已经怒到了极点,他的眼里只有落在地上的戒指,还有面前罪无可恕的男人。
“杀了我?这话也是我要对你说的,不,我要加倍奉还给你!”乌索吼道,“你凭什么!不过是一些卑鄙的手段,你有什么资格!”
泽荣一脚踏过去,踩碎了地上的盒子,攥拳狠狠地打在乌索脸上,他的主板在发热,意识海剧烈地动荡,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愤怒支配着他的大脑,他想看着这个男人不得好死,他要他的命。
力量的差距很大,乌索甚至没有打到泽荣一下,他像一只老鼠,被泽荣狠狠捏着脖子提起来,浑身是血,直到现在,泽荣还在竭力保持自己的思维,不断地道,“银在哪里?”
乌索不语,一口血吐在泽荣脸上。
泽荣面无波澜,伸手抹去,扯着乌索的左手往反方向扳动,嘎嘣嘎嘣的声音接连响起,乌索闷声哼着,溢出一丝痛苦来。
泽荣随即便捏住了乌索的左肩,一只胳膊稍微用力,血肉分离的声音响起,在整个地下室被乌索的惨叫声充满时,再狠狠把人掼在地上。
乌索在地上抽搐着,艰难地爬起来,嘴里都是血沫子,还在笑。
乌索抬眼,他看着泽荣怒到极致的脸庞,眼神仿佛要从泽荣身上剜出一块肉来,心中是无限的快感。
他打不过这个男人,却可以让这个男人尝到愤怒的滋味,真是,妙极了。
“我绝对不会把银交给你的,只有你,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把银交给你的。”
说着,他的手伸向口袋,那里装着一枚遥控器,地下室的一角猛然发生爆破,火光冲天。
灯光灭了,乌索仇视着一尘不染的男人,在黑暗中说道,“想不到吧?这里不是装着炸弹,而是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巨型炸弹。”
“带着罗帕卡因的脑袋一起死去,哈哈哈哈哈咳!”他咳出一口血,带着些残渣,“不会交给你的,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吧。”
泽荣心中的愤怒越盛,表面越是平静冰冷,他抓着乌索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来,到了此时还在问,“银在哪里?”
乌索觉得可笑,银竟然把这个倨傲的金发贵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有弱点、不冷静的普通人。
他仍在笑,“你知道吗?银他哭着求我。”
泽荣瞳孔一缩,手下抓紧了,乌索无力可继,闷哼一声,心中无限愉悦,声音嘶哑,“他拉着我的衣角,哭得那么伤心,求我帮他取掉这个东西。”
周围只有不断的爆破声,泽荣的头倨傲地扬起,眼神冷得像冰。
脱离泽荣手掌的乌索滑到墙角,咳出一口血,“他哭着……求我……”乌索还在说。
泽荣的目光冷极了,看着乌索时像看着一只蛆虫。
他清楚自己现在应该结束这个人的性命,然后趁着爆炸没有蔓延开来,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心中的愤怒却让他只想让眼前这个男人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怒气,无处发泄。
最后乌索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他的嘴唇却还在动,他求我……
泽荣的眼睛眯起来,平静到可怕,他优雅地脱下染血的外套,拖着乌索的后颈往外走,在火光滔天的基地里,在他无法抑制的怒气中,他心中有声音不断叫嚣,无法轻易放过这个人。
不是要尊严吗?不是要自由吗?不是说自己无所畏惧、高傲自矜吗?那就,一点点摧毁给你看,让你变得和罗帕卡因里的宠物别无二致。
那天晚上,被称为第二次人类革命开端的地下建筑被炸了个粉碎,与此同时,罗帕卡因戒严,第三次大战即将打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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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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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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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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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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