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媚娘回头,笑吟吟,“东家。”
陆允板着他那张脸,“嗯。”
他轻轻瞄了一眼景深,看向银灯,叫喊,“阿离。”
银灯不答话,只是与陆允相对而立。
雪媚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识趣道,“奴家还有事,就不打扰诸位了。”
她还是迈着盈盈微步,丝毫不失仪态,慢慢步入走廊深处。
陆允又抬眼看了一眼景深,他想起来商家说的,眉头顿时蹙成了一团,看到银灯一捋一捋的头发,有些不悦。
他的音色清冷,“你怎么回事儿?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说实话,银灯对这个父亲有些发怵,兴许是陆离残留的余念,对陆允的敬,还有骨子里的畏。
银灯老老实实回答,陆允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我去看为泽,回来的时候下雨了。”
陆允的手背后,面色微微缓和,“身子还没好利索,折腾什么。他如何如何是他家的事情,你别去插手。”
说着,他微微偏头,“给少东家重新准备一套衣服。”
身后的小厮哎了一声,对着银灯伸手,“少东家,您这边走。”
银灯说,“哦。”
陆离从来不会拒绝陆允的要求,听话的很。www.xiumb.com
银灯跟着进了屋,留下景深跟陆允对视,中间还夹了一个白瓜。
男人多看了两眼顺从的青年,把目光从人背后摘下来,朝着陆允做礼,“陆老爷。”
陆允回礼,“景大人抬举了。”
景深也不知怎么,随口就把话题转到了银灯身上,“陆老爷对贵公子真是爱护啊。”
陆允看着闭上的门,“犬子一介书生,一点商家背景,笨拙无礼,出门在外也是小厮跟随。从小娇养惯了,身体跟性子一样,是个不好的。”
景深眉毛一挑,“在下倒觉得,陆少爷性子还好,不是胡搅蛮缠的。”
陆允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景大人,实不相瞒,陆某其实是不希望景大人与犬子交往过密的。”
他与银灯交往过密吗?他怎么不觉得?
景深挑眉,“陆老爷不妨直说。”
陆允还是板着那张脸,“如今张家为泽已归,想来,嫌疑已洗清,犬子笨拙,帮不上景大人什么忙。若是景大人有用人的地方,跟陆某打个招呼,定会帮忙。”
“只是,陆家只有阿离一个孩子,出不得什么事,还希望,景大人不要跟犬子再来往了。这样说,希望景大人谅解。”
“陆老爷,你怕不是误会了什么?”景深歪着头邪笑,不知怎的,有些火气从胸口升起来,仿佛这一声不要来往,掐到了他的火星。
“景某可没有把着你家小少爷不放啊。”
陆允瞧过去,丝毫不怯场,“景大人的意思是,一切的相遇都是偶然?”
男人一愣,脸上有一瞬空白,好像有一件事一直摆在他面前,他却一直没看见,突然就被人扒拉出来了。
这是一件无法反驳的事情。
陆允冷哼一声,“话已至此,还望景大人自重!”
白瓜不敢插话,看着陆允走远了,才嘟囔开。
“大人,这陆允怎么这样啊?又不是咱们巴着那陆家小少爷不放!咱们跟陆少爷可不就是撞邪了一般老是碰上吗?”
景深听见了,啧一声,狠狠挠了挠头,“行了,别说了。”
白瓜被呛了,委屈道,“不是,大人,你对我发什么火气啊?”
银灯把衣服换下来,贴着干衣服才发现,湿衣服一点也不好受,身体已经冰凉地没有温度了,手指都有些僵了。
没有对比,就不会知道自己淋雨有多傻。
不过,若是再来一回,他估计还是会这么做,没什么为什么。
干巾有点硬,还不怎么吸水,擦了好久头发还是那个样子,就干脆让它自然风干。
银灯推开窗,雨丝扫进来,带着凉意。
雨势凶猛,天好像被砸了一个窟窿一样倾倒下水来,街上没有一个人。
楼下的人又就出资的事情谈起来,还是有人不怎么愿意出钱,还鼓动着其他人。
不出意料,只要跟钱有关,都会不怎么愉快的,毕竟谁的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有亏心钱,那也是费了心机搞来的,哪里那么容易就送出去。
最后不欢而散,各自回了厢房休息,打算明天再说。
值班的小伙计打着盹儿,蜡烛熏得他鼻头都是黑的。
商人带来的小厮围在一起凑了几桌,白瓜跟景深坐在大堂里,叫了几碟小菜,喝起酒来。
几个没什么睡意的人坐在一起,提起陈年旧事,跟讲午夜凶铃似的,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的。
抱怨着自家的不如意,也相互捧着对方主人的好处,看着倒像是大聚会一样。
隔了一会儿,其中的一个小厮拍拍手上的花生皮,“得嘞,我去守着我家主子。”
众人嬉笑着称他扫兴,他挠挠头,憨笑着小跑上了楼。
景深瞟了一眼,没多说什么,灌下一杯酒,呲着嘴,畅快!
小厮端着菜迈着步子摸到自家主子门前,已经灭了灯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见。
他有些奇怪,自家主子都是要吃了宵夜才能躺下的,今天怎么这么早?
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有鼾声,这是还没睡着?
轻轻敲敲门,“老爷?您睡了吗?”
哐!
窗子被吹开,撞在墙上发出哐当声,风和雨夹杂着吹进来,窗子就一晃一晃地发出吱呀声。
小厮吓了一跳,风声尖叫着,在悠长的长廊里分外刺耳。
“老,老爷?”他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伸手去推门,“我,我进来了。”
一推,没开。
出乎意料地,房门被插住了。
“你做什么呢?”
“哎哟!”小厮被吓了一跳,狼狈地往一边躲过去。
他抬起头,陆允的脸渐渐清晰起来,他松了一口气,“陆,陆老爷。”
伸手擦擦汗,把托盘里倒了的米饭扶起来,“我这是,给我家老爷送吃的呢。”
陆允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兴许已经睡了吧。”又看向托盘里撒了的米饭粒,“再换一碗吧。”
小厮点头哈腰,“哎。”
他悄悄朝着陆允的方向看过去,等看不见了才拍拍胸口,“哎哟,这怎么出现都没点声音的?脸白成那样,还老板着,跟个死人一样,吓死我了,哎哟,吓死我了。”
白瓜翻个面,脸上压的褶子露出来,张着嘴,口水都流在了桌子上。
跑堂的伙计嫌弃地推推他,“哎,醒醒。”
他吧砸着嘴,“不要星星,要月,月姑娘,真好看,嘿嘿,嘿嘿。”
景深站在门口,背挺得很直,对身后的事情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要是站在对面就会发现,这人目光没有焦点,明显是在发呆中。
哐当!有什么砸在地上,随即一声尖叫猛地传到整个酒楼。
白瓜立马一激灵,抬起头来,迷茫的左右看,“怎么了怎么了?”
银灯一出门,刚关上门,就听见那声尖叫,随即,一个伙计连滚带爬地从一个房间里跑出来,带着惊恐的表情。
他踉跄着往楼下跑,因为跑得过快,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动静挺大。
顾不得伤到了哪里,只是指着上方,语无伦次,“杀,杀,那,那里……”
被声响吵醒的人从房门里走出来,“怎么回事?”
回头一看,顿时被吓瘫在地,杀猪一样的声音响起来,又是一个连滚带爬,“死人了!”
银灯离得最近,一听见动静就觉得出了事,立马往那里跑。
景深抬头,就见一道青色飘过去,他从回神到立马往上追过去,只用了一瞬间,一步跨过三阶,腰间的刀铿铿铿发出金属的声响。
银灯正要往里进,就被人往后拉了一把,背部撞在一块硬东西上,带着热气的声音传过来,“别过去,现场。”
他一怔,冷静下来,是了,这不是他应该插手的地方。
男人呼出一口气,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越过青年迈过去,宽大的背影把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尽管如此,银灯也看见了地上的血迹,和未干的水渍。
死的是商父,脖子里勒着自个儿的裤腰带,吊在离窗口最近的大灯上。
背对着众人,裤子因为没了禁锢松下来,半挂在脚踝上,上衣很长,堪堪遮住重要部位,能看见白花花的腿弯儿。
大灯笼不稳,又是斜斜绳子捆绑的缘故,风微微一吹,就一晃一晃的,还打着转儿。
这场景,估计哪一个也没想到,商父会死得如此,总体来说,实在是不堪入目(劲爆刺激)。
衣服脚还往下滴着水,跟刚从水里捞起来,用衣架子晾起来的一样。
铜盆倒扣在地上,水流的到处都是,还冒着热气,地上的黑遇了热水慢慢升华起来,变得殷红。
据伙计说,他是为了给人送洗脸水,叫了几声没有人应,见门是掩着的,就直接推门进了,却没想到看见人就那么吊在那里。
商父的小厮抖得不像样子,听说门是虚掩着的,脸都白了,顿时瘫在地上。
他去送吃的时候,门明明是插着的,那就是说,当时他跟凶手就隔了一道门,兴许,当时凶手就在行凶!
可是他真的没听到一点声音。
开始还在心里嘲笑了一番商父的死相,如今却被一番话说的脊背发凉,已经有人在暗骂晦气,也有人在疑神疑鬼,对近期镇上发生的事情忌讳莫深。
这是第三起案子了。
都是走街串巷天南海北到处跑的商人,世面见得多了,但是看到商父正面的一瞬,还是有人强忍着扭过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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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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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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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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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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