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是冤家，说话更要小心，一味攻击人家，抬高自己，可不是君子所为。
“哦～”
陈沧海只用一声感叹，似乎就明白了他后面省略掉的两万多字临床报告。本来嘛，饭局之前他和麦田已经看过报告，心里早就有数。可是他有数，那位心里有数，不代表普通民众就能分得清谁好用，谁没用。
市场不代表理性，相比药效，最后可能是谁便宜谁卖的更好。
竞争对手的出现当然让百普这些小股东很不舒服，盼了这么多年，刚盼到好时候，还没等新药上市，就来了敌人，加上股价一落千丈，更让他们士气低靡。
小股东和大股东的想法不同，大股东希望公司永远在，公司发展越来越好。而小股东呢，其实一直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变现，把股票换成钱，落袋为安，心里才能踏实。
公司不是铁打的营盘，诺基亚那样的巨头都能说倒就倒，何况百普这样成立不过十来年的企业。股东对公司没有千秋万代的信心，很正常。
适逢年关，人人都怕无米过年。乱世，谁都知道现金为王，哪怕手里的现金不多，有总比没有好。
小股东不傻，陈沧海这样的圈内名人请吃饭，他们早已清楚他的目的，不用开口，就心知肚明。他们自然也结成了战略联盟，他不问价则已，只要张口问价，一定不能低于每股九块。
八块六是百普股价的峰值，但他们期待的更多，一款新药上市，总会或多或少把股票价格拉起来，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特效药，那拉动幅度可就不止这么一点了。
但在上市之前，其实谁心里都没谱。新药到底能不能顺利上市，上市后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毕竟是跳过了很多正常的测试环节，保不齐出什么事。就是一切顺利，最后还要看民众的接受度，大环境的支持度，和媒体的态度。
说不清的事太多，所以几个小股东一合计，卖是一定的，怎么也比拿着股票提心吊胆的靠谱，有人能收就不错了，此时不卖，恐怕再想卖也找不到陈沧海这么好的买家。
至于价格，他们商量了半天，自认都不是贪心的人，定个九块，公平合理。大家战线联盟，谁也不许报低价，报高了可以，有余地留给对方还价。
可陈沧海是什么人，他是金融圈历练多年的老狐狸。饭吃了一顿又一顿，既不报价，也不问价，脸上大写着“我不着急”四个字，好像就是为了吃饭才请客，为了请客才吃饭。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小股东们忍不住了，凑到一起继续商量，三个臭皮匠永远顶不上一个诸葛亮，这是公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你们说他是不是下决心要买进啊，我怎么听说他和北山那边的股东也联系上了。”
“难道他准备两家都买？”m.χＩùmЬ.ＣǒＭ
“北山比咱们底子好太多了，人家是千亿市值，他想收，人家股东也不会卖吧。”
“这事可不好说，北山的董事长贺总已经六十五了，迟迟没退休，就是因为儿子不成器，手下的几名元老都不服。可我最近听说，贺总身体不大好，上个月已经住院了，什么病还不清楚。但这事要是传出来，公司少不了要经历一场地震啊。”
“老贺那儿子我认识，老股东不服他正常，压根就不像个能成事的人。留学回来，满脑子新思想，外国的东西都是好的，国产的什么都不行。你等着，过不了几年，北山就不做中成药了。”
“这么说来，他们的股东说不定也动了心。”
有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公司，内部可能早已千穿百孔，漏洞百出，和钱相比，股份实在不值一提。
他们越说越觉得这事悬，即将到手的鸭子可能会被别人抢走。
三个娃的父亲建议道：“要不，咱们主动联系陈总，一起说说这个事。”
“我看行，咱们一块说，统一订价，趁着他还没和那边说好，赶快把这事定了。”
“得快，不能再拖了，否则夜长梦多，一定要趁热打铁。”
“对，就这么办。价格咱们就按之前定好的。”
……
几个臭皮匠就此达成共识，立刻给陈沧海打了电话，约见面。
陈沧海在第一时间给麦田发了信息，“鱼已咬饵，拉线。”
北山和百普投哪个？陈沧海从来没有就犹豫过，肯定是百普。
因为百普盘子小，后面的一系列操作都更容易。相比之下，北山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们无需调研，就知道公司的内部问题肯定少不了，公司的命运不是靠一两款神药就能拯救的。
臭皮匠上了当，吃了亏，也只能自认倒霉。谁叫自己定力不够，看见鱼饵就要争着吃。
贪小便宜吃大亏，道理都懂，幼儿园老师都教过，但该上的当却一点都不少。
确定买入，剩下的就是价格问题。陈沧海把难题抛给了麦田，“你认为多少钱合理。”
麦田已经找何树帮过忙，纸上谈兵的事，这家伙最擅长。何树用了至少七种方法，综合计算了公司的估值，又洋洋洒洒写下几万字，对公司的未来发展做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面分析和规划。
麦田没有邀功，老实地将何树写的报告，和他得出的计算结果告知给陈沧海，最后还不忘了帮何树说两句好话，“何大哥虽然神经兮兮的，但他做事我是真服气，又快又好。这才几天功夫，您看看，写了这么多字。我要像他这么能写，毕业论文就不用愁了。”
陈沧海笑了一声，“可惜啊，写了这么多字，他还是连投资的门儿都没摸到。你说吧，你会按每股多少钱收购他们手里的股票。”
麦田眼珠一转，“得看对方的胃口啊。”
陈沧海：“我没看错人，你比他强，你这一句话，就顶过他写的这一堆。”
饭局即将开始，陈沧海开车拉着麦田行驶在帝都的东三环。
公司在东三环，饭店也在东三环，两者相距不过三公里，走路最多一个小时，可就是这么点路，足足堵了两个小时。
如果有选择，毕业之后一定要逃离北上广。
麦田很羡慕以前父母的生活节奏和工作状态，生活在小城市，单位和家距离不过一碗汤。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中午还能溜达回家再睡个午觉，晚上也不需要加班，下班时间很固定，没有什么996，更不可能007。
漫漫长夜，来得及买菜做饭，吃完出去遛个弯儿，天还亮着。小城里的人有大把的时间用于消遣，打牌、下棋，喝茶搓麻，公共浴室的生意也很好，洗个澡，聊个天儿，待到晚上再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在帝都是不能想象的生活，相距三公里的地方，开车要两个小时，这就是现实。约好六点的饭局，到八点，可能还没走菜，这就是现实。没有人敢在帝都选择慢生活，可算来算去，帝都的生活也实在不快。
“陈总没什么忌口吧？”负责点菜的股东唯唯诺诺，腰比之前见时弯的幅度更大，求人不求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没有，我就瞎点了，吴小姐呢？有什么爱吃的嘛？”
饭局，主题本应该是吃饭，可如今在帝都，谁会缺了两口吃的。来饭局肯定不是为了吃，但选的地方又一定要好，一定要贵，房间要大，要有排场，环境要好，窗外要能看见草地，看见树，吃的东西要讲究，海鲜必须生猛，禽畜必须稀有，蔬菜要现采的，水果要进口的。
没人拿吃饭当主题，可吃的东西一旦差了，主题可能会直接取消。
气势汹汹的龙虾顶着仙气上桌，虾肉片成薄片生吃，虾壳油炸，剩下的边角料煮粥。龙虾之后跟着的是牛排，进口的和牛小排，煎至五成熟，切小块，每人面前的小盘子里放上两块。之后便是鸡鸭鱼陆续登场，满满一桌，千奇百怪。
没人动筷，醉翁之意都不在酒。推杯换盏间，互相试探着口风。虽然是一群臭皮匠，但毕竟混到了这个岁数，在市场上这么多年，也都吃过看过，谁先亮出自己的低价，谁就输了，这个道理哪能不懂。
耗吧，麦田偷偷一笑，谁怕谁啊，这么久都能耗，不差这一天，更何况，她已经在此之前，偷偷做好了伏笔。
上个周末，陈沧海亲自出马，帮麦田联系了国内最大的影视公司，高赫影业。
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陈沧海是什么人，资本市场举足轻重的人，随便甩一笔钱，就够拍两部电影的。他的面子一定要给，虽然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高赫还是派了执行副总裁亲自到门前迎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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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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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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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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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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