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一声巨响,木棺被完全合上。
棺材内黑得出奇,静得只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咚咚声,氧气稀薄压得人喘不过气。
顾淮冷着脸喘了口气,右手略微动了一下,贴着细长的手指悄然滑出一柄尖刀。
呼。
一股微弱的气流从耳后缓慢叹出,抚在顾淮皮肤上,极低的温度迅速染上脖颈,
棺材里有东西!
顾淮瞬间沉下脸,捏紧手中的尖刀,脊背有些发寒。
他屏气凝神地静静听着身后的声响。
陡然,他听到一声细微的低喘。
顾淮眸光一闪,这里不可能有人,只能是……鬼。
【天,第一次在喊山看到主播被拖进棺材还活着的直播,我好紧张,为什么没有光……】
【听到声音了!刚刚有东西在喘气!】
【嘘,你们的弹幕吵到我的眼睛了!安静!!!】
……
顾淮倏然翻身,右手直直向身后刺去。
近乎是同一时间,身后的“鬼”发出一声绵绵的声音。
“亲爱的,你没认出我吗?”
顾淮直直刺过去的手一顿,被一双冰冷的手柔柔地缠上去,像是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黑蛇。
“不言?!”他猛然一怔,紧接着说:“你怎么进来了?!你不是去医院——”
他声音顿住了,身后贴上一个胸膛,男人从背后动作自然地环抱住顾淮,下巴压进他的肩窝里。
声音闷闷地带着委屈:“我也不知道,我在医院门口突然好想你,特别想你,然后就在这里了。”
顾淮问:“你去医院检查结果怎么样?片子拍了吗?有跟你一起带进这个世界吗?给我看一下。”
时不言:“……”
他嘤嘤嘤地说:“你怎么都不先关心我,只想着片子。”
于是,顾淮干巴巴地问,“那你还好吗?”
时不言:“……本来不好的,你来了就好了。”
顾淮沉默了,想到刚才瞥到的那坨人型,安静了片刻,问:“角落瘫着的鬼是你杀的吗?”
腰间环着他的长臂抱的更紧,薄唇贴着他脖颈闷声吐气:“我带着你给我的刀,它自己撞上来,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他深深喘了口气,声音忽地含混起来,“我有点难受,喘不过气。”
顾淮迅速转过身,让他平躺着,伸手在他心脏处轻轻揉了揉,“好一点吗?”
时不言不说话了,微凉的手沿着他的胳膊缓缓攀了上去,温柔地在脸颊上抚摸着,忽地,捏上顾淮尖瘦的下巴,有些粗糙的拇指在唇瓣上肆意却轻缓地揉捏着。m.χIùmЬ.CǒM
在顾淮无法辨别的黑暗深处,勾起一个失而复得餍足的笑。
“亲爱的,你能亲亲我吗?我好想你。”时不言似乎是缓过来了,温和地问。
顾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行。”
轻抚着脖颈的手停了动作,身后的人声音沉下去:“为什么?”
顾淮浅褐的眼眸在黑暗上停了3秒——
【观看鬼数:1131(关注鬼数:76)】
随后冷静地反问:“你不想在一千一百三十一只鬼面前上演吻戏吧?”
时不言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妙起来,不爽地“啧”了一声,很快又变成一副柔弱无比的样子,没骨头似的贴在顾淮身上。
此刻的直播间,彻底炸了,人数再次飙升,最终停在‘2001’——
【啊这,等等……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是这个弱鸡,杀了喊山著名的棺材男尸?我觉得我要吓活了……】
【啊啊啊,亲啊!为什么不亲!虽然看不到,但我脑补了全过程!】
【我耳朵瞎了,这是绿茶吧?是的吧是的吧?!】
……
任由他抱了五分钟,顾淮才开始朝四周摸索,试图找到打开棺盖的机关。
“小淮,你在找什么?”时不言紧紧跟着贴过去,柔声问。
顾淮边摸着四壁雕刻的花纹,边回答:“刚才棺盖是自动打开的,如果控制棺材的鬼已经被你杀死了,那应该有打开的机关在——”
他正说着,话音蓦地一止,依着声音看向时不言的方向,转了话风:“不言,既然你把里面的东西杀了,为什么你还在棺材里?”总不见得是专门躺着等他进来。
时不言捏着他的手把玩着,轻声细语地说:“我把那东西放过去之后外面就来人了,我没地方藏,就躺了进来,谁知道棺盖就盖上了。”
顾淮淡淡“嗯”了一声,似乎信了又似乎参杂着些别的情绪。
黑暗中,视觉失灵的轻快下就导致触觉与听觉极其敏锐。
顾淮细长的手指在凹凸起伏的棺壁上缓缓摸过,眉心微微蹙起来。
这棺壁上的木雕怎么像是刻了许多人脸。
他放慢动作,从上方探了下去,头发、眼睛、鼻子、嘴唇……脖颈处,雕刻的痕迹戛然而止,恢复了原先的平坦表面。
棺材空间不大,顾淮就听到时不言在那头低柔地咕哝了一声:“咦,这是什么?”
听声音,他似乎还按了一下。
还不等顾淮伸手去摸,两人便听到“咔哒”一声细响在狭小/逼仄的棺材中响起。
咯咯——
身下一阵轻微的晃动,头顶吱吱呀呀地漏出一掌宽的缝隙。
环抱着顾淮的时不言突然松了只手,穿过缝隙按在棺盖上,轻轻一推,像是毫不费力地模样。
轰!——
厚沉的棺盖骤然落地,眼前恢复视线。
两人正对上八只眼睛四个人,蓝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愣,震惊道:“卧槽!!!”
顾淮站了出来,目光扫了一圈,四男两女。
胡匪和蓝毛他已经见过了。
另外的两个男人,一个带着眼镜,有些苍白,看上去病恹恹的,保持着沉默;另一个穿着西装停着肚子,看上去富态十足,面色带着惶恐,同样没有说话。
一个姑娘还穿着校服,眼睛红肿着,一直在哭,另一个姑娘披着栗黄的长发,长相称不上漂亮却舒服,个子瘦高,对上顾淮的视线友善地笑了。
“你们好,赵欢欢。”姑娘朝他们摆了下手。
顾淮目光在她抬起的手上顿了一下,很快划过去。
赵欢欢注意到他的视线,摊开断了小指的手,语气轻松:“这是我自己砍得,被鬼抓住了,不砍掉会死。”
刚说完,就听身后时不言温和地接过话:“时不言,他是我老公,顾淮。”
所有人原地愣成傻狗,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淮身后的男人。
顾淮习以为常地扶着他站出来,男人又松了骨头似的攀上了顾淮,他身量很高,却硬生生把自己挤成一副身娇体弱的样子,缩在顾淮身后。
男人低垂着薄薄的眼皮,印出一道狭长迷人的弧线,眉目细致隽永,看人时,桃花眼中乌沉沉的眼眸柔情似水,一侧眼尾生着一颗淡色的痣,生生敛去面目中的倨傲冷漠,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偏偏这么好看一人,黏在另外这么好看一人的身上,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
众人表情逐渐微妙起来:“…………”
门外灌进来一阵风,吹得现场吃瓜群众直蹿鸡皮疙瘩。
【我吐了,这是我死了之后第一次真情实感的有了生理反应】
【我觉得绿茶不简单,那么重的棺盖单手推开……先关注了,预感要见证百大主播诞生】
【话别说太早,指不定下一秒这俩基佬就死了】
……
“哈哈哈!小顾怎么都没说你男朋友也来了?”胡匪笑起来,一边伸手准备拍拍顾淮的肩,一边想,两个弱鸡,真是送上门的肥肉。
“啪!”
他吃痛地捂着手,瞪向时不言:“你干什么?!”
时不言收回打走他的手,楚楚可怜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我只是怕刚从棺材里出来,万一我们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你……”
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万一呢。
胡匪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凉意,认了怂,往后瑟缩了下。
时不言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好笑地“呵”了一声。
胡匪心中一怒,边骂边揪住他的衣领,低喝道:“你他妈个小白脸,有种再给老子笑一下?!”
刚碰上这人的领子,都还没抓住,胡匪就见面前这小白脸忽地煞白了脸,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手捂上胸口痛苦地弯下腰。
这他娘可比闹鬼吓人多了,胡匪当即松了手,瞪着眼珠手竖摊在太阳穴两侧,“黄天老子在上,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就轻轻抓了他领子!”
众人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关切地看向“受害者”。
胡匪简直日了狗,他虽然想杀了这两个人坑积分,但也没想现在就动手啊……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不言。”顾淮跟着他一同蹲下去,让他平躺在地面上,一边缓声道:“吐气、吸气……”
缓了好一会儿,时不言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顾淮扶他靠木棺坐下,冷淡地说:“他有先心病。”
刚说完,就听时不言吐着气声,幽幽地望着胡匪:“对不起,我不该看你胆小就嘲……”笑你。
大家齐刷刷回头,谴责地看向胡匪。
胡匪磕了下槽牙:“…………是我不对,向你道歉。”
马勒戈壁。
时不言靠着顾淮站起身,依依不舍地从顾淮脸上移开视线,语气虚弱地说:“让你们担心了。”
他环顾了下四周,揽着顾淮的手又紧了紧,语气惶恐地贴着顾淮吐气,“小淮,这里阴森森的,会不会有鬼突然跳出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珠沉沉独独盯住胡匪一人,无端让人想起阴冷、湿滑的黑蛇缓缓缠上脖颈,让人猛然呼吸一滞,有种难以喘气的错觉。
胡匪大喘了口气,下意识往后又退了一步。
【卧槽,本鬼目瞪口呆,这说犯病就犯病的演技……】
【有没有近期死的鬼?这人是新演员吗?】
【本前任绿茶鬼自愧不如,这简直是个中高手,直呼牛逼!!!】
……
一直保持沉默的眼镜男先开了口,“我觉得大家先往里面走走,提示给的‘秀芳的家’说不定就在村子里。”
“对对。”胡匪跟着附和,“在这里待着指不定那些村民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说着视线顺着敞开的门看出去,地上孩童的花球还在缓缓转动,倾倒的酒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只是原先满座的村民,连同那个古怪的媒婆却不见了,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留下。
“你们去吧。”顾淮出声打断他。
胡匪堆出的笑容僵在脸上,缩在背后的手暗暗捏紧了刚才从酒席上藏起来的一把银刀。
他嘴角抽了抽,强撑着笑,目光狠毒地看着顾淮,“什么意思?你们不一起?”
“没有规则规定一定要组队行动吧。”顾淮转过身看着他,平静地问。
【啊这,属实没见过一上来就胆子这么大直接脱团走得,太作死了】
【花瓶太敢了吧!即使只能活到今晚,我也要成为他的鬼妈妈呜呜呜】
【万一呢,我觉得花瓶和绿茶都不简单】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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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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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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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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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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