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郬满脸写着为难,眼角余光中感觉狗皇帝正看着自己,要是连奏折翻都不翻的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有问题。
硬着头皮,谢郬翻开了封面写着六个蚯蚓般的篆字,她只认识两个字的奏折。
翻开看了一眼,里面写的虽然不是篆字,但密密麻麻的墨水点,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古文字还是戳到谢郬眼睛了。
她盯着那些字看了一会儿,勉强认出了一些,可放眼望去还有那么多认不出来的,古人写折子没有标点,谢郬连断句也做不到,别说表达奏折含义了。
谢郬虽然是胎穿,普通的白话文阅读还可以,但涉及这种八股文言文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穿过来之后,谢郬在军营长大。
谢远臣觉得读书没有强身健体重要,谢郬三岁就开始学棍,武功是一日千里,可读书方面,从来没有强求过她,只要能认识普通字,能和人交流就成。
毕竟,谢远臣也想不到有一天,谢郬这个武科生会代替谢苒那个文科生入宫为妃呀。
“西陵壽宮後行宮僅百萬巡視科道以為言會同禮部諸臣議震事……”
谢郬艰难的读着奏折里那些似是而非的字,没有断句,读一遍根本理解不了,快要崩溃的时候,高瑨按住了她手中的奏折,说道:
“行了,别读了。”
谢郬身上一僵:
【狗皇帝看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老谢啊,不是我不想读好,实在是你没教我呀!】
【要被发现了,皇帝要杀我的话,我能不能跑?】
【这皇宫守备森严,但拼一拼我还是能跑掉的吧!】
【哎呀不行,要我跑了,姜嬷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她们怎么办?凝辉宫那么多人怎么办?】
【可我就算留下,也没法带她们一起跑出去啊。最后大家还是会一起被抓!】
【要不然,我闯后宫抓了太后那老太婆……】
【唉,不行不行,那样就真成造反了。】
高瑨听着她这些心声,头简直要被她吵炸了,深吸几口气后,高瑨故作平静的说道:
“你这么个读法,朕更想睡了。”
谢郬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未来曙光。
【狗皇帝好像没发现!】
【看来我读得还成。】
【那破奏折估计谁读都不通顺。】
【阿弥陀佛,不用去劫持太后了。】
高瑨:……
“扶朕去睡会儿吧。朕头疼。”高瑨如是说。
“是!陛下您这边请,陛下您慢着些。”
谢郬几乎是从他身上蹦起来,打了鸡血似的一把扶住高瑨的手,这狗腿劲儿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不耐烦。
现在只要不让她读奏折,高瑨哪怕说让谢郬公主抱他绕皇城一圈,谢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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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郬扶着高瑨到寝殿,周到殷勤的伺候他躺下,还主动自荐枕席:
“陛下,臣妾陪您一起睡吧?”
高瑨躺着摇头:“不用了,你待着就行。”
“好!臣妾就待在陛下身边,陛下放心睡吧。”谢郬说。
高瑨看着乖巧的她缓缓闭上双眼,在脑中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国上将军府嫡小姐谢苒,年芳十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曾有两首诗作流传,颇具嘉赞,虽不常露面,却才名远播。
就算这才名有些许水分,但绝不会浅薄至此。
可以肯定——此女绝非谢苒。
至于她是谁,高瑨心中也有了答案。
能生得与谢苒如此相像,谢家又放心让她假扮的,除了谢远臣那个远在边关的庶长女谢郬不做他人想。
提到谢郬,高瑨曾见过两回,都是不怎么好的回忆。
高瑨十岁那年随父兄视察边关,她像个野人般冒然闯入正在议事的主营帐中,吓了所有人一跳。
那时她身上沾满了泥浆,周身蝇虫围绕,臭不可闻,耳朵上不伦不类的挂着一只彩色石头做的耳珰。
她给谢远臣当面臭骂,那粗言粗语,哪像个父亲对女儿的,在京中就是主子骂奴才也没有那么凶的,让第一次进军营的高瑨吓得如坐针毡直瞪眼。
而更让高瑨没想到的是,谢郬居然敢跟谢远臣还嘴,对自己亲爹一口一个‘老头’的叫。
果然把谢远臣惹怒了,谢远臣直接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军棍抽她,不是假打,是实打实的打在她背上。
那棍子有小孩手腕粗,打在身上的声音听得人发憷,可泥猴般的谢郬还跟没事人一样,一边挨打一边手舞足蹈跑出营帐,还敢回头对谢远臣做鬼脸挑衅,说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行了,打人都不疼,略略略……云云。
这么野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别说高瑨从来没见过,就是他父皇也没见过。
谢远臣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场撅断了手里的棍子,在营帐前爆吼着让人把她抓回来,吊起来打!
还是高瑨的父皇出言相劝,谢远臣才歇了气。
不过就算谢远臣不歇气,估计也抓不着她,因为那之后好几天,高瑨在军营都没见过她,营里的人说她为了躲祸,不知藏到哪个深山旮旯里去了,总之就是不见人!
而军营里的人也见怪不怪,似乎没人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会不会出事,毕竟营地外就是山溪沼泽,离军营最近的镇子据说也在十里地外,夜里肯定有鸟兽出没。
高瑨听父皇问军营里的人,军营里的人听完就笑了,拍着胸脯保证说,小青鱼轻功好,水性好,在外面铁定没事,有事的是那些鸟兽鱼虫。
高瑨那时就知道,谢郬在军营里的诨名是小青鱼。
听军营里那些人的话音,谢郬离营在外应该是常事。
第二次见面,是高瑨最狼狈的时候。
他父皇身边出了内应和叛徒,那人趁着夜色从军营中把年纪最小的高瑨掳走,藏在了军营五里之外的沼泽林中,待他脱身后带去敌国威胁高瑨的父皇。
那人把高瑨带入一处密林,用长绳子把高瑨系在一棵树干上,然后踢下一潭深不着底的泥沼中央,高瑨脚踩不到硬处,越挣扎身子就越往下沉,泥沼很快没过他的肩颈。
“哼,可别再动了,要再歪些,四殿下的命就要交代了。”
高瑨下巴已经快要接触泥沼,哪里还敢多动,但嘴上却没饶人,骂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狗贼,父皇待你不薄,你敢杀我,父皇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那人冷笑:“四殿下尽管骂,骂累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只要你睡得着。”
说完那人就转身走了,高瑨这才觉得害怕,竭力大吼:
“你回来!回来——”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虫鸣鸟叫和一些嘶嘶的不明声音。
自小在皇城中金尊玉贵的长大,高瑨的母亲是贵妃顾氏,武定侯顾长风的嫡长女,谢远臣年轻时也当过武定侯麾下大将,因为母族强大,高瑨这个四皇子自小比太子哥哥都要风光,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被沉在泥沼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命……救命啊……”
尽管心里清楚,那人既然选择这个地方藏他,必然确定周围罕有人迹,不会有人路过救他,但高瑨还是想喊,喊得声嘶力竭,精疲力尽。xǐυmь.℃òm
他眼看着太阳渐西,沼泽林中也暗了下来,他又渴又饿,喉咙里跟冒火似的,看着周围的草木,想象着那些草木底下隐藏的恐怖,高瑨绝望极了。
我会死在这里吧。高瑨心想,脑子里也在做着估算,就这种环境下自己还能再撑多久。
忽然,他的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把快要晕死过去的高瑨砸醒,只见他脑袋微抬,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砸自己,就听头顶的树枝上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哟,活的。”
听见人声,高瑨恍惚着燃起新的希望,他顺着声音的方向仰首望去,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蹲在他头顶的树枝上,微弱的天光在她背后,看不清脸,但依稀能看出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
之所以能分辨是女孩儿,因为她耳朵上挂着耳珰。
高瑨咽了下干渴不已的喉咙,沙哑着喊:
“救,救我。”
那女孩儿一个旋身,像会飞的鹞子般十分轻巧的从树枝上掠过,翻身落在沼泽边上。
高瑨从她的身形和耳朵上那奇怪的耳珰认出她,正是谢远臣的大女儿,好像叫什么谢郬。
正是谢郬。
她从沼泽林经过时,看见最大的沼泽里好像有人,就过来看看死活。
这小孩儿被拴在树上,沉下沼泽,肯定不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等着。”
谢郬走到树干后头开始解绳子,谁知绳子稍微松了一点,沼泽里的高瑨就忍不住大叫:
“别松,我,我要沉了。”
他被栓了一天,绳子已经被他拖到极限,稍微松一点他就觉得身子在往一边迅速歪斜,赶忙出声制止。
谢郬也发现问题,沼泽里没有着力点,绳子一解,人很可能就栽里面了。
她把刚松了点的绳子又给系上,走回沼泽边想了一会儿,就开始解她的腰带。
腰带解下来,她抓住一端,往沼泽里抛了抛,试试长度,很明显,腰带不够长,捆不住人。
于是她又把自己的九节鞭掏出来,用死扣接在腰带上。
“喂,我的九节鞭一会儿缠你脖子,你可别乱动啊,鞭子挺锋利的。”
别回头人拉上来了,脖子给她的九节鞭抹了,那这条命算谁的?
高瑨只想赶紧出沼泽,谢郬说什么他都点头,嘶哑着喉咙回出一句:
“知道了,快拉我上去。”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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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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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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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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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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