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宇不出言提醒倒也罢了,他这一出声,两个奶娘顿觉怀中孩子重如巨石,让她们举步维艰。
就如杜航所言,府里就两个孩子,但有三个奶娘,这意味着有一个奶娘必然是空着手的。空着手的王奶娘在确定了无处可逃之后,双膝猛地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随后几乎是五体投地地朝着唐敬言所在拜了几拜。
“大人,求大人饶命。民妇上有爹娘、公婆要供养,下有两女一子要养育。”
程奶娘见身侧的王奶娘跪下了,她本就已经酸软的膝盖也再支撑不住,跟着跪倒在地,但因为怀里的孩子,她无法和王奶娘一般跪伏在地,只能尽最大可能曲着背脊,“民妇……民妇和这户人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民妇就是想……想来挣点儿银子。村里的夫子说我家老大是个聪明的,民妇想攒点儿银子供他读书,让他以后能做个人上人。”
“大人,大人您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今天晚上的事,我要是向外透露出一个字,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最后说话的田奶娘没有提及自己的家人,她既然能来做奶娘,自然也是有夫有子有家人的,但她就怕说多错多,不但自己的小命不保,反而还带累了家人。琇書蛧
程奶娘怀里的孩子从刚才出房门开始就一直在哭,最开始是声嘶力竭的,这会儿因为哭的时间有些长,已经转为了呜咽,断断续续嘤嘤嘤嘤的,听着让人不免觉得有些揪心。
至于田奶娘怀里的孩子刚才也哭了那么几声,不过怎么说呢,听着就特别敷衍,反正哭得很不认真。
锦衣卫的名声之所以不好,因为他们的出现多是为了抄家灭族,这样的人家,或早或晚,都是要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换而言之,他们是注定要死的人。面对这样的人家,即便他们依旧喘着气,但在锦衣卫们眼中早就已经当他们是死人了。
人么,不论是生还是死,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世上所有富贵荣华最后都只是一场过眼云烟,因为所有那些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有些锦衣卫,把抄家当成盗墓。看到好东西,就往怀里带,看到能欺负的女人,也都不会客气,遇上不长眼的男子,二话不说先捅上几下,生死由天。反正金银珠宝书画玉器最后会充入国库,而美人最后不是充作官奴,被待价而沽,便是身首异处,至于家中男丁,‘明君’从来不会留下后患,只会斩草除根。
唐敬言,也曾经狠辣过,因为不同流合污,就无法顺利往上爬,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跟着唐敬言的锦衣卫都知道,金银细软可以酌情私藏,至于其他,唐敬言不喜欢他们在诏狱之外的地方‘乱来’。
此时此刻,府中所有侍卫都被紧紧捆在了一处,由几个锦衣卫集中看管,醒过来一个就敲晕一个,确保他们不会在他们走神的时候做什么小动作。
至于府中的女眷们,各个都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之色,要不是嘴里都塞着布条,这会儿的尖叫声只怕能冲破天际。
“嗯嗯嗯嗯嗯……”在唐敬言抬脚准备往两个孩子所在走过去的时候,一个女眷突然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唐敬言闻声转头,大约猜到了她的身份。但她的挣扎并未能阻挡唐敬言的脚步,他继续往前走,身后是九皇子近乎癫狂的喊声,“唐敬言!你也有儿子!小心父债子偿!”
儿子,是九皇子的逆鳞,又何尝不是唐敬言的。
“堵上他的嘴。”本来,唐敬言是想给他一点儿体面的,毕竟是皇族。
唐敬言的手下对待女眷尚算斯文,绳子捆绑得也不是十分紧,布条也不是揉成一大块塞在嘴里,而是如面巾一样绑在嘴上。
几乎没有人能料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岚姨娘能挣脱束缚。但她就是挣脱了,而且在一旁看管的锦衣卫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飞快地冲向了三个奶娘所在。
“不要伤害我儿!”她的哭喊声,可谓凄厉。
程奶娘见岚姨娘冲着她就过来了,下意识地就想松手把怀里的孩子给她。这样才算是真正撇清了她和这个府里人的关系。但岚姨娘却只看了一眼她怀中襁褓,转而就去田奶娘怀里抢孩子。
兰姨娘动作极快,田奶娘只觉得怀里一空,反应过来之后田奶娘才想要开口说话,岚姨娘却恶狠狠地喝了一声,“闭嘴!”田奶娘抬头,只看见了她凶狠阴鸷的眼神。那眼神太过骇人,田奶娘不受控制地抖了两抖,噤了声。
田奶娘怀里的孩子本来安安静静的,这会儿被岚姨娘劫到怀里之后,反而哭了起来。岚姨娘忙低声安抚,“儿啊,别怕,娘在。不论去哪里,娘都陪着你。”
听见了小伙伴的哭声,程奶娘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程奶娘偷瞧了岚姨娘一眼,见她目露寒光,有些僵硬地抬了抬手,哄起了怀里的孩子。
唐敬言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面露呆滞的王奶娘身上,“你说,为什么会有两个孩子?”
王奶娘已经怕得都快离魂了,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唐敬言是在问她的话,直到杜航踢了她一脚,“我们大人问你话呢,哑巴了?”她才‘啊’了一声,先猛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急慌慌道,“有,有一个孩子是老爷从外头捡回来的。老,老爷,老爷说这个孩子是,是捡回来给小少爷作伴的,以后长大了做护卫。”
正常人说话会结巴的情况大致分为两种,一是害怕,二是撒谎。唐敬言直觉,她应该是第一种。
现在需要确定的是,哪个孩子是捡来的,哪个孩子又是九皇子亲生的。
抱着孩子的两个人,一个是孩子的亲娘,一个是孩子的奶娘,毫无疑问,奶娘怀里的孩子更容易被送到他跟前来。
“杜航,把孩子抱过来。”
“啊?大人,属下不会抱孩子。”如果他们会的话,这三个奶娘早就和其他丫鬟绑在一块儿了。
“把孩子抱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在杜航别扭着姿势去接程奶娘怀里的孩子的时候,岚姨娘忽而放声大哭了起来,“我儿,娘先送你上路。你别怕,娘马上就来陪你。”
岚姨娘正待把怀里的孩子往地上砸,唐敬言已然幽幽开了口,“你再动一下,这个孩子我也送下去陪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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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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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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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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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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