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安遥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诚实说,他对安遥的确心动,而这微弱的心动,是对安遥的容貌,以及最近接触的心动。
但这不长久,沈知清楚地明白,这是他的荷尔蒙作祟。
如烟花一般的感情,过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
连喜欢都称不上,恋爱,更是荒谬。
但安家大小姐的身份,是他父亲最期望的门当户对,对他,则百利而无一害。
心动?
一文不值。
刹住车,沈知停在了咖啡馆门口。
心底的触动早已被抹杀,眼里,唯余冷漠与算计。
沈知推开门走了进去,安遥早已坐在一隅等着他的来临。
还不待沈知开口,安遥就先抬头望着他。
“来了?”
沈知点头:“嗯。”
“坐吧。”
安遥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汁。
沈知坐下,握着杯子,看着水中的倒影,默不作声,安遥盯着他,沉默不语。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沉寂。
“你……”
“刚才……”
安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止住了沈知想要说出口的话语。
“刚才的话,你当真了吗?”
“玩笑吗?”沈知静静地看着她。
安遥的眼里毫无波澜,语气平淡:“如果你愿意的话,就不是。”
沈知扫了一眼她握着杯子的手,因为用力崩裂了伤口,血从纱布中浸出。
“如果我不愿意呢?”
安遥的情绪毫无变化,目光依旧平静:“那就是玩笑。”
霎时,周遭的谈论声被隔绝在二人之外,一片死寂。
良久,沈知长叹一声:“发生什么了?”
安遥不说话,只是血几乎染红透了纱布。
沈知握住她的手:“告诉我吧。”
安遥突然崩溃,放声大哭,她说:“沈知,我为什么还活着啊。”
周围的人频频侧头看向这边,沈知视若无睹,抬手轻轻拭去安遥的泪。
“为什么会这么想?”
安遥双眼噙着泪,几近绝望的语气,令人揪心。
“我被逼迫做我不想做的事,成为我不想成为的人,我恨透了自己,如此的令人作呕,可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
沈知看到了自己。
绝望,同他一样的绝望。
无论做什么也挽不回母亲的无力。
沈知起身,牵着安遥,走到了自己的工作间。
安遥流着泪一言不发,跟在沈知的身后。
“你父母逼迫你跟我在一起?”沈知拿出柜里的碘酒和纱布。
安遥握着拳,努力压住心中的情绪:“他们说,你和我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
沈知蹲下身盯着她的眼睛:“你讨厌我吗?”
安遥避开这个问题:“我讨厌被人安排,过着被计划好的生活,年复一年,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沈知温柔地解开她手上缠着的纱布,用棉签轻轻擦拭着伤口四周的血迹。
“你活着,不是为了过被规划好的一生,而是自由地生长,如同荒原的花,向阳而生,带着燎原之势,烧过整片荒土,炽热又浓烈。”
房间里,只听得安遥的啜泣声。
沈知抬头看了她一眼:“要碰到伤口了,疼的话就说。”
安遥点头:“好。”
低头看着为自己专心处理伤口的沈知,安遥吸吸鼻子:“我不讨厌你,你是个好人。”
沈知抬头,轻笑一声:“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
安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你真的是个好人。”
沈知被看得耳朵发热,略带慌乱地低下头。
又来了。
他无法抵抗的眼神。
来时一文不值的心动,此时疯狂证明着自己的价值。
自母亲去世后就冷漠至极,被定义为人格残缺的他,面对着安遥,却有了难得的悸动。
看着沈知不说话,安遥以为他不相信她所说,于是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沈先生,你真的是个好人。”
“你叫我什么?”沈知愣了下。
“沈先生。”安遥含笑地看着他。
沈知带点戏谑的意味,打趣道:“不是沈大少爷吗?安大小姐。”
安遥咬了咬唇,嗔怒地瞪了一眼他:“那是我不高兴,所以才会带点讽刺意图地叫你。另外,不要叫我大小姐。”
沈知歪头:“为什么不能叫大小姐?”
安遥的脸突然浮上一抹红晕。
不是因为讽刺的原因,而是某些羞于启齿的原因。
小时候,她捡了一只小香猪,某天突然脑子抽筋,当着家里一众佣人的面,高举手里的小香猪,大声地宣布:
“我宣布!以后!我是大小姐!而这!是二小姐!”
有着良好素养的管家,拼命忍住抽搐的嘴角,点头称好。
后来才知道,那只荷兰猪,其实是小香猪,而且,它是公的。ωωω.χΙυΜЬ.Cǒm
所谓的荷兰猪,并不是猪,而是,豚鼠。
之后,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大小姐这个称呼,就有了别样的意味,并且,一直保留到现在。
久而久之,本就习惯了,此时的气氛却突然勾起了她的回忆。
再一次,被钉在了黑历史的耻辱柱上。
“反正就是不能叫大小姐!”
沈知眉眼含笑:“好的,安小姐。”
别扭地偏过头,安遥轻哼一声。
沈知动作轻柔地给她缠着纱布,一边问她:“为什么会叫我沈先生?“
“你是好奇儿童吗!”安遥气呼呼的,“因为我喜欢先生这个称呼!”
沈知突然抬起头,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安遥唇间:“那你喜欢我吗?”
安遥慌张地想躲,却被沈知按住乱动的手,抵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干,干嘛,”安遥一下子结巴,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沈知,“不,不,喜欢!”
“嗯?”沈知眯了眯眼,语气委屈巴巴,“不是说我是个好人吗,原来是骗我的,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安遥更慌乱了:“不是,不是,我喜欢你!”
沈知笑了:“你喜欢我。”
安遥鼓着脸,像一只气呼呼地河豚:“你套路我!”
沈知笑得更灿烂了:“是你自己说喜欢我的。”
忽然,安遥低垂着眸,泫然欲泣:“你欺负我。”
轮到沈知手足无措了:“别哭别哭,好了不逗你了”
安遥眨巴眨巴眼,笑得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沈知好气又好笑:“你骗我。”
安遥吐了吐舌头:“兵不厌诈。”
沈知无奈,握住她的手:“伤口又裂开了,我给你重新包扎。”
安遥点点头:“好。”
窗外,风拂过,带起林间簌簌,窗内,手微勾,撩动心湖涟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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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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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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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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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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