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垂眸,安遥的反应并不在意料之外。只是来得太快,而且,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他原以为,会更婉转,安遥却打了一个直球。不过奇怪的是,安遥看起来,不耐似乎并不是装的。
安家大小姐,应当不至于如此急躁才是,何况之前的表现和现在的态度落差太大,如此突然就反转,不合理。
安遥在手心碾着香烟的滤嘴,有些懊悔。
生病以后,她的理智无法完全控制情绪。本想跟沈知打太极,没想却先自乱了阵脚。连日的事情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精力,安遥感到疲惫。她的脑子因为生病变得不如之前,思考复杂了便感觉难受,何况面对的是沈知这种老谋深算的狐狸。
安遥使劲咬了咬下唇,她,讨厌在算计的自己,但又总是这样做。
看着一脸懊悔的安遥,沈知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
安遥表情更加烦躁,干脆一句话不说,泄愤似地踢着脚下的水花。
除了那次在咨询室,沈知的反应有异,其余的时候,总是带着一张假面。
老狐狸,藏得可真够深。
“诺,”沈知把贝壳递给安遥,“别不开心了。”
“不要。”安遥赌气地扭过头。
沈知无奈地摇摇头:“那处理下你手上的伤口好吧。”
“不要。”安遥把手藏到身后。
“听话。”沈知轻声哄着。
看着沈知温柔的眼神,安遥眨巴眨巴眼,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
沈知有些错愕:“怎么啦?”ωωω.χΙυΜЬ.Cǒm
安遥不回答,把手伸了出去。
沈知有些好笑,拿出湿巾,握住安遥的手,温柔地擦拭着残余的烟灰。
安遥哭得一抽一抽的,沈知抬手拭去安遥眼角的泪:“好啦小朋友,不要哭啦,我们去吃蛋糕好不好?”
从小到大,父母总是四处奔波。别家的孩子摔倒了,都有父母哄,而安遥,永远都是自己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后来,她尝试撒娇,耍小性子,却总是被父母不耐烦地拒绝。他们说,很忙,而且安家大小姐,要坚强,一点小伤就哭,没有骨气。
她拥有大多数人都羡慕的物质生活,却没有大多数人都拥有的父母温情。
沈知的温柔,刚好戳中了她的空缺。
“对,对不起,”情绪波动导致安遥有点过度呼吸,”刚才,凶,凶巴巴的对你。”
沈知摸摸她的头:“乖,没关系的,不要哭了,笑着的你更漂亮。”
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安遥吸了吸鼻子:“幸好今天的妆防水。”
沈知被安遥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奇怪的脑回路。”
“我们去吃蛋糕!”安遥拉着沈知便往车的方向走。
沈知提着鞋子跟在她身后,凝视着安遥的背影,刚才的温柔消失不见,余下的,满是冷漠。
安遥的脸一下垮了下来,沈知的温柔,九分假。她的哭,半是做戏,半是真。
这一轮,平局。
安遥走到路边,转头看着沈知,眼眶依旧红红的。
沈知递上鞋,微笑着看着她:“你忘记了。”
安遥揉揉眼眶:“谢谢。”
沈知将鞋放到地上:“没事。”
海风拂过,勾起树叶簌簌。
“走吧。”安遥拍拍鞋上沾着的细沙,打开驾驶座跨了上去。
沈知挑眉:“你来开?”
安遥看傻瓜一样看着他:“当然,信不过我的车技?“
沈知笑笑:“那倒没有。”
副驾驶上,沈知支起手臂看着后视镜里的倒影,手指轻点着唇,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安遥并不简单,她的各种行为非常跳脱,思维也很跳跃,情绪也是大起大落变化无常,真实中又掺着虚假。她的作风有点过于自由,没有大小姐的矜贵,甚至有点,疯疯癫癫。
沈知有点摸不准安遥,她的出牌不按常理。想起第一次见到安遥的场景,沈知眯起眼睛,或许是个新的突破口,看来要抽个时间拜访下宫茨了。
比起沈知的满脑子复杂想法,安遥泽截然不同,她的脑子已经无比疲倦,现在最重要且唯一值得她思考的,就是草莓慕斯和草莓千层选哪一个。
安遥抿着唇,想了想:“嗯,各来一份。”
“什么?”沈知的思考被打断,侧头看了过去。
“下车。”安遥不理会沈知的询问,打开车门朝着甜品店跑了过去。
“我要一个八寸的草莓千层外加一个八寸的草莓慕斯。”
沈知跟在后面,进来就看见安遥蹲在柜台前,认真地盯着柜里的甜品,眼里落满了璀璨的光。
一时间,沈知怔愣在原地,安遥那双眼睛,本就漂亮至极。只是多数时的黯淡无神,掩盖了美丽,而一旦充满神采,就无比勾人心神。
直到安遥发现他,笑意盈盈地冲他招手:“沈知,快过来。”
沈知走了过去,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第三次了,自己居然还没有免疫。
安遥站起身,对着柜台小姐姐甜甜一笑:“把蛋糕分成两个双拼分开装。”
“好的。”柜台小姐姐点点头。
沈知走到安遥身旁:“我来结账,多少钱?”说罢,拿出手机便打算付款。
安遥拦住他:“我已经付过了。”
沈知也不尴尬,收起手机,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蛋糕:“那我请你吃饭。”
安遥点点头:“好。”
两人一同往外走,从海边来去的车程较长,不知不觉中,暮色降临,橘色的余辉洒落在路边。
“你喜欢吃什么?”沈知打开车门,一便将蛋糕放进车里,一边问道。
安遥一时回答不上来,她,没有喜欢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再也不会迫切地渴求什么,或是执着于一件东西。
“安遥?”沈知在她眼前挥挥手。
“选你喜欢的吧。”安遥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干脆利落地坐上副驾驶,沈知还来不及开口,话题便戛然而止。
沈知盯着副驾驶座,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为何安遥的反应如此奇怪。
接下来的车程,两人谁都没有再讲话。
安遥心烦意乱,而沈知则想着安遥刚才的反应。
车在奇怪的气氛中前进,直到沈知开口打破了沉默。
“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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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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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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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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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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