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望看着被摆放在他眼前的五道菜,有点胃疼。卖相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这除了蔬菜就是白色的豆腐,没肉也就算了,还没辣,没辣也就算了,还都是“重口味”的,然后还有个黄黄的,甜甜的东西。
荀轩一道菜一道菜地开始给齐望介绍:
“这是椿芽拌豆腐,香椿有补虚壮阳、养发生发、止血止痛、行气理血等功效。”
“……”
“这是苦瓜烧豆腐,苦瓜可除邪热,解劳乏,清心明目,苦瓜子还可益气壮阳。”
“……”
“这是鱼腥草拌青笋,鱼腥草味辛,性寒凉。能清热解毒、消肿疗疮、利尿除湿、清热止痢。青笋则治消渴,利膈下气,化热消痰爽胃。”
“……”
“这道菜是糖醋生姜,生姜能增进食欲,促消化,活血驱寒,解毒。而且生姜是助阳之品,自古以来素有‘男子不可百日无姜’之语。”
“……”
“这道菜是葱烧豆腐,葱性温味辛,具有散寒健胃、祛痰、利肺、壮阳补阴、发汗解表、通乳止血、定痛疗伤的功效。”
“……”
“还有一份小白菜豆腐汤还在锅里,等下给你去盛,你先吃着这些。”
“……”
荀轩介绍完他的手艺,挨着齐望坐了下来,满怀期待地看向齐望,“尝一尝,我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齐望扭扭捏捏地不肯动筷子,一脸愁苦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这要怎么吃啊!怎么感觉自己在荀轩眼里就是一个病人,急需大补的那种。
齐望哀嚎:这就是跟一个精通医术,还不吃荤的人在一起的后果。
见齐望不动,荀轩疑惑:“怎么了?怎么不吃?”
齐望表情愁苦,委屈巴巴地看着荀轩,也不说话。
荀轩明白过来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这些饭菜,感情是某人不爱吃,不想吃。
脸色一沉,声音不悦:“是你说想要吃我做的饭菜,现在给你做出来了,你不吃?”
见荀轩生气了,齐望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吃我吃!”
赶鸭子上架,齐望夹了一口他应该还可以接受的葱烧豆腐,放到嘴里,嚼了嚼,发现味道还不错,葱的味道也不是特别浓郁,在他可接受范围之内。
“好吃!”齐望夸奖了荀轩一句,荀轩的脸色这才好了点。
荀轩笑眯眯地给齐望每道菜都夹了一点放到碗里,“好吃就多吃点,尤其是你体内的毒素还未去除干净,肝火旺盛,身体疲劳,这些菜正好有益于你的身体恢复。”
“……”他能说他不喜欢香椿,不喜欢苦瓜,不喜欢鱼腥草,不喜欢生姜,也不喜欢大葱吗?
齐望含泪夹了一块豆腐,放到嘴里,还可以,有点香椿味,还不至于吐掉。
在荀轩的注视下,齐望又夹了一块豆腐,味道还可以,苦瓜的味道很淡。
然后齐望就只夹豆腐吃,坚决不吃那些菜。
荀轩看出了端倪,问道:“你怎么只吃豆腐,不吃菜?”
某人开始装鸵鸟,“诶?有吗?都在吃啊!”
“……你继续装,不想吃就别吃了,留着我晚上自己吃。”
见荀轩有些气自己,齐望忙放下筷子,把人搂到怀里安慰安慰:“亲亲夫人别生气嘛!亲亲夫人喂亲亲夫君好不好?亲亲夫君肯定把这些饭菜都吃掉。”
闻言荀轩乐了,“真的?”
齐望趁机“吧唧”了一口,点了点头,“嗯!真的!”
“你说的,不准反悔!”
“……”他敢反悔吗?
第一口吃了苦瓜,齐望还可以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第二口吃了香椿,齐望只是微微皱眉,还是可以咽下去;
第三口吃了生姜,齐望强忍着不吐出来的冲动,嚼了一口就赶紧咽了下去;
第四口,齐望犹豫了一下,还是张了嘴,只嚼了一口,齐望立刻放开抱着荀轩的双手,直接冲出了饭堂,险些把自己方才强咽下去的苦瓜,香椿,生姜全都给吐出来。
齐望这一下午,都装胃不舒服躺在荀轩的大腿上求安慰,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荀轩做的饭了,再吃一次他估计会得厌食症。
荀轩伸着双腿坐在书房的地踏书案前,书案上批着奏折,书案下齐望枕着他的大腿,批着奏折还要关心关心装病的齐望。
明明知道齐望是装的,却还是不忍心拆穿他,任由他跟自己撒娇。
一开始齐望还不老实,一会掐掐他的腰,一会戳戳他的胸膛,一会故意用头去蹭他的小腹下方,一会还敢偷偷去解他的腰带。
被他瞪了几眼,拍了几次手之后,变得老实了点。过了一会,荀轩低头看去,齐望好像睡着了。
荀轩偷偷地抚摸了一下齐望的脸颊,笑了,而后又用手指点了点齐望的鼻子,笑骂道:“小狗崽子!”
不知齐望睡了多久,反正把荀轩的腿已经压得没了知觉,纵然如此,荀轩也没有动一下,反倒时不时地看一看齐望,睡得是不是不舒服。
直到太阳落山,齐望才悠悠转醒,一睁眼,荀轩温柔含笑的双眼直接撞进齐望心里,让他愣了一下。
“睡傻了?”荀轩笑着问道。
齐望被荀轩一问,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荀轩的腿上睡着了。
齐望一边起身一边问道:“我睡了多久?压在你腿上睡着了怎么没叫我?腿都麻了吧。”
荀轩摇了摇头,没有动自己的双腿,“过一会就好了,看你太累了,就没打扰你。”
齐望半跪到荀轩腿边,想要帮他动一动,揉一揉,却被荀轩阻止了。
“别动,一会就好了,你一动本来是麻的可能就要疼了。”
齐望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没事的,相信我,过一会就好了。”
齐望抿唇不语,眼睛盯着荀轩的膝盖,他知道,荀轩的膝盖没了髌骨。
他伸手想要去摸一摸荀轩的膝盖,却被荀轩抓住了手。
“还疼吗?”
荀轩知道齐望问的是什么,膝盖早就不疼了,只是那种疼痛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疼了。”
齐望又小心地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荀轩沉默,那不仅是膝盖的伤口,更是他心中恐惧的来源,他内心最为脆弱致命的地方,他还没有勇气将他鲜血淋漓的过去展现给齐望。
“不可以吗?”齐望问得有些心痛。
荀轩薄唇紧抿,默不作声。
齐望捧起荀轩的脸,注视着荀轩的双眼,满含痛苦与深情:“荀轩,让我走近你,替你分担一点痛苦好吗?哪怕我们在一起只有一刻,这一刻,我也想做你背后的依靠,累了就靠在我怀里休息,痛了就藏在我怀里哭泣。”
荀轩不知道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子最后结局会是如何,但是他知道,只要眼前这个男子在他身边,他便会心安,便可以不用再害怕。
十一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荀轩都在渴望有一人会带他走出那折磨着他的梦魇,教会他如何勇敢地直面那些疼痛和恐惧。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或短暂或长久,哪怕只有一刻,荀轩也想要抓住这一丝温暖,追逐这一缕阳光。
“齐望。”
轻唤一声眼前人,荀轩将自己的脸埋在齐望的胸膛,双手紧紧抓住齐望的衣袍,他贪恋着齐望带给他的温暖和依靠,他想要抓住,哪怕只是一瞬,也至少曾经拥有过。
荀轩背靠着书案,伸直了双腿,齐望半跪在荀轩的腿边,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鞋袜,露出了纤瘦白皙的双脚。
荀轩的双脚很冰,齐望触碰到的时候心也被冰了一下。他盘腿坐下,将荀轩的双脚放到自己的腿上,用衣袍盖住,想要帮他捂暖一些。
卷起荀轩右腿的裤腿,露出了用白布缠裹的脚踝,慢慢地又露出了笔直纤细的小腿以及被白布缠裹住的膝盖。
齐望的手想要解开系着的绳结,却被荀轩的手按住了,荀轩还是害怕,他不敢让齐望触碰他的膝盖。
齐望抓起荀轩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别怕!”
荀轩的嘴唇微动,抽回了手,别过头去,不再去看齐望的动作。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面对这些伤口,此时突然要将自己的伤疤袒露出来给齐望看,要他主动他做不到,但是是齐望想要走近他,他便强迫着自己迈出了这一步。
齐望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缓缓地绕下缠裹的白布,当白布彻底从荀轩的膝盖上脱离的时候,齐望见到了荀轩的膝盖处凹了下去,见到了那水滴纹金丝楠木做成的假髌骨。
齐望的心在看到荀轩膝盖的时候,一瞬间被扎的很疼,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爱怜,齐望俯身在荀轩的膝盖上落下一吻久久未动。
十一年来,除了师父,齐望是第二个触碰到他膝盖的人。
直到荀轩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齐望的头,齐望才结束了对他膝盖的亲吻。
荀轩在齐望的眼里看到泪水,心又被狠狠地触动了。
齐望的声音有些哽咽,满是疼惜,“如果可以,让我替你分担一些疼痛好吗?”
荀轩冲着齐望微微一笑,安慰道:“早就不疼了。”
齐望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可以告诉我,具体原因吗?”
具体原因吗?
荀轩怎么会告诉齐望他真实的遭遇,他连最信赖的司秦都没有告诉,连救了他的师父都不知具体原因。
“只是小时候膝盖病变,为了不让病情恶化,不得已才剃去了髌骨,而后师父为我做了一副假髌骨,才让我又可以重新站了起来。如果没有遇到师父,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好在你遇到了敬台大师。”
“嗯!”
齐望又将荀轩的膝盖重新缠裹上白布,把裤腿放了下来,这时才想起来问荀轩的脚踝。
“你的脚踝为何也要缠裹白布?也受过伤吗?”
膝盖都让齐望看了,脚踝还有什么好瞒着的。
荀轩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我的手筋和脚筋都断了。”
齐望闻言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瞬,整个人都被惊住了,“什么?你……”琇書蛧
齐望胸中闷痛,荀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时候被仇家追杀,随父母逃亡被抓,父母被杀害,他们挑断了我的手筋和脚筋,留我一命,把我变成了一个废人,也是从那之后我的膝盖病变,遇到了师父。”
荀轩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如此平淡地对一人坦露出伤疤,直面那些过去。虽然他对齐望所说的并不是真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撒谎的时候,脑海里的画面才是最真的。
齐望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荀轩,他同情荀轩,现在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他。
“荀轩,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绝对不会。”
荀轩笑了,回抱住齐望,贪婪地汲取着齐望身上的温暖。荀轩不敢奢求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保护他,不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当一颗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孤独恐惧了十一年的心,再次被一缕阳光照射的时候,它会不顾一切地奔向那缕阳光,就算不知道阳光底下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它,他也会奋不顾身。
“齐望,谢谢你!”
荀轩觉得自己这辈子会遇到齐望,是幸运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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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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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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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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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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