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青灯拢霸月>第34章 茧欲破
  鷇印之变,阎浮山横扫天兵,殉城忘身。

  残风无常卷业火,独子阎贺挑起旗帜,破釜沉舟,最终等来了幽冥援兵。

  阎贺其人藏拙隐忍,明谋辨机,在演戏伪装方面,晏兮知道他和自己是一路人......

  他已经知道自己凶王的名号,怕是自己做的那些事也都知道了,这个节骨眼上来孽镜岭,绝不能是什么好事……

  “吾每日亥时前回家,子时一刻睡觉,保证一天睡满四个时辰,像婴儿一样不留下任何疲劳和压力,就这样迎来第二天早晨。

  吾就是这样一个追求内心平稳的人,不拘泥于胜负,不纠结于烦恼,不会树立让我夜不能寐的敌人,这就是吾的生活态度。”

  阎贺摊摊手,一脸无可奈何。

  猎猎树影,阴沉背光。

  他神色一变,碧眸中腾出磅礴杀意,“汝是阻碍吾睡眠的烦恼,也是吾的敌人!晏三白,这百年来,你在现世过得逍遥,凶王的大名我在酆都可是如雷贯耳。

  死人就要有死人的样子,既然那时候已经死了,还诈尸做什么妖!”

  一年前,酆都接引到履夏席应臻的魂魄,幽幽虚虚,形态不整。

  城隍是高危职业,灵魄破损也不稀奇,阎贺本不欲理会,按照正常的流程处理,待无意中看到他身上的刀口,是一把熟悉的兵刃所至......

  顺藤摸瓜一查,果然......

  晏兮抬头死死盯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多亏了阎君贵手,要不然我怎么会死呢。你怪我引战九天,恨毒了我,迫不及待想要我的命,可惜呀我的四殿好阎君,你的实力还真是那么......朴实无华呢。这不,让我逃了出来,现世真是个好地方,吃的多,玩的多,人也多,这不,人一多,难免有几个看不顺眼的,我现在害了这么多人,谁叫你那时候不对准一点,狠一点。”

  晏兮满脸无辜地说:“不好意思,瞧我这记性,小阎君怕鬼呢,到城楼上走一遭,能吓地尿裤子,还能杀得了人呢?今日劳动阎君走一遭,我真是惶恐!”

  那日天兵围城,晏兮重伤断臂,浴血濒死,他不会忘记,最后一击来自于......

  阎贺臂上的机略重钝。

  这是一对双铳臂铠,平时以护腕形态收于腕上,在需要的时候会在短时间内完成变形并覆于左右前臂。

  臂铠内嵌火器,可凝聚灵力化为弹炮,威力强劲,范围很大。哪怕是自己全盛状态,吃上一发都要倒地不起。

  晏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盘算着如果真和阎贺对上了,能有多少胜算。

  “凶王三白,岂能与闲杂人等同日而语!

  汝恶事做尽,馨竹难书,按律法刑典,应囚于笄蛭之巢,受尽刑罚,直至筋骨皆烂,神识破碎。

  这张嘴里最好长一个大瘤,流出脓血,自啖自食,生生世世都做个刀痨鬼罢!”

  一股金石热气冲击喷涌而来。

  阎贺动手了!

  他得以坐稳四殿,绝对不是什么草包。

  铁腕铁拳铁石心肠,在位期间重用酷吏,威慑异己。

  数枚流弹自臂铳中弹射而出,在大地上吻出一个又一个的焦黑深坑。

  其中一颗落在了束鬼丝上,燎断了捆扎鬼怪的束鬼丝,八只拘魂鬼吱吱吱作鸟兽散,转眼消失在山头之上。

  “啧!”晏兮逮着流弹的缝隙跳远了些,厌恶丢开手上半根束鬼丝,嘴上还是不肯放过,“阎贺呀阎贺,你就是个属刨花的,一点就着。在酆都时你就输给我,你今天要拿我,尽管动手,不过我可提醒你,我忙地很,你要打就快一点,我还有事要做。”

  他无意与阎贺多纠缠,令君还在等着他。

  “我们这俩不见天日的人,才一见面,不该亲密无间地来一场血雨腥风吗?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清河城隍又跑不了!”

  阎贺冷笑一声,一把扯掉外罩的百鬼富狱袍,露出一袭劲装,臂上的重钝轰鸣震响,满腔兴奋地酝酿起来。

  听他说起杜梨,晏兮眼神瞬间阴鸷,他抽着唇角笑了下,语气阴狠恶毒,“这关你什么事,少吃咸鱼少口干,阎君手上砸那么多事,既要和九天讨好关系,又要听人来往奉承,每天废寝忘食,风尘碌碌,还有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晏三白从小打人不找借口,也不见他瞧得上谁,听他言语里的撇清维护,阎贺颇为意外。

  自己父亲守城而死,大义殉节,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晏三白,此人害死父亲,引战九天,给他抛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外部强敌虎视眈眈,内部兵将凋零秩序崩塌,内忧外患,谁都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阎贺,为上位者,心要黑,手段也要黑;心够黑,才能审度真正的利益;手段要黑,才能决断必要的牺牲。

  阎贺十分清楚,面前只戾狼破坏能量极大,只能关在笼子里,一旦跑出来,杀人害命,扰魂乱魄,祸及幽冥。

  他额角青筋直跳,冷哼一声,“小事?鸡毛蒜皮?要是露陌仙君知道了你就是害苦椒阳的晏三白,要是清河城隍知道了你就是重罪难赊的凶王,你当他会如何?”

  这两句话正好重重地砸在了晏兮的命门上,他犹如打了一个焦雷在头上,刹时僵在原地。

  他沙哑着嗓子,磨着后槽牙挤出:“少废话了,要打便打!一旦见了血,生死有命,我可不会留手......”

  下一秒,晏兮闪身已到眼前,挥舞着短匕劈砍而来,熊熊黑炎腾起,染遍周身数丈之地,势要燃尽此间万物。

  阎贺身份特殊,在修炼方面一直享有最好的资源。

  即便百年前,他打不过晏三白,百年以后,其积蓄的底蕴也该早早超过漂泊无依的晏兮。

  晏兮似乎受了刺激,虽然招招直指要害,却又在最后关头刺偏,黑炎刃身在阎贺眼下留下一痕血线,鲜血狂扯。

  阎贺不以为意,以出拳与进攻相结合来发动双铳,转瞬之间,爆发流弹,一系列的配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朵金色流弹袭来,晏兮躲闪不及,横刃格挡,被炮弹附带的冲击力冲离十几米远。

  他打了几个滚,把缦胡缨倒转插在地上以期撑住身体,熟料这边追踪又至,他勉强用灵力包裹身体,被弹风冲击得摇摇欲坠,缦胡缨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壕沟,终于抓握不住,乒嚓脱手而去。

  绝对统治力的强大火力,无可阻挡的磅礴力量,再加上令人望尘莫及的瞬间爆发力,让阎贺这朵金色火焰在打斗搏命中尽情释放,所向披靡,成为支配一切的森狱霸主。

  “在清河住了几年,连刀子都拿不稳了吗!”

  阎贺心中升起一股快意,这个流氓在酆都作天做地,没见他怕过什么,现在轻易就被激怒,胆小地就像一只老鼠,真是太好笑了。

  缦胡缨被丢在一边,握柄上缠绕的白色带子已经被流弹热量燎光了,露出鲜红的坠天漩涡火焰章纹,热气蒸腾中,火焰仿佛活了过来,像勃勃跳动的心脏,

  “你掏了心肺,也不管人家要不要,你要知道,你这点心意,就算是被人丢弃在地上,被碾碎,被当成一个笑话,你也怪不了别人,因为你的这颗心是脏透了的......”

  阎贺双臂冒烟,热气腾腾,整个人附着一股铿锵的金铁火石气息,对上了眼神却是冷。

  臂铠附于臂上,纵使其中不乏卸力消力的符文,但使用起来仍然需要极强的肌体能力,连续输出下,双臂也已经有些麻木。

  晏兮半跪于地,发丝散乱,手掌已经焦糊,露指护手也被灼烂,冒着丝丝烟气。

  他抬手擦去嘴角甜腥血气,只觉胸腔震痛无比,目光模糊之间,没注意到那只夜玉猱狮已经不见了......

  他忽然很想见到杜梨,杜梨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原地等着,他要去把拘魂鬼抓回来,问清楚话后,他和杜梨还要一起回去。

  那锅肉他特地用炭煨着,回去的时候正好热腾腾,盛上一碗,配着晶莹莹的米饭,定是龙肝凤脑都比不上的美味。m.χIùmЬ.CǒM

  “我从来就没奢求他要,他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晏兮的神情落寞下来,眸光迷离,仅仅是一瞬,他轻不可闻又坚定地说:“这么微薄的要求也不能有吗?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呀。......如果你不在的话,我还可以在清河好好住上几年,所以......求求你,赶紧去死吧!”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深处迸出来,析骸出袖,裹挟罡刹剑气摧枯拉朽般席卷而去......

  *****

  一夜风雨,吹下落英缤纷。

  身旁树影婆娑轻晃。晏兮回来了?他到是快。

  不是晏兮!

  “何人?”杜梨沉声低喝。

  “阿弥陀佛,贫僧出家人。”一人阑珊破衣,双掌合十,自树影里悠悠转出来。

  不是白天那个和尚又是谁!

  “比丘何必和在下打哑谜呢?此地梨香清甜,何来照花栖脂的绮糜之气。”杜梨折花在手,淡笑出声。

  “君封露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竟然认得我六殿酆都城的照花栖脂,阎柳佩服,因小衲的夫人喜欢,六殿遍种照花栖脂,衣服上也叫沾染了,仙君见笑。”

  那和尚双手抱拳,行了一个世俗的礼仪,接着袈裟一掀,露出一袭眠云碧岚袍,一襟潇洒,两袖飘飘。

  其样貌也变了,生地是灼然玉举,风流多情。

  “虚名而已,何必再提。六阎君此来有何指教?”杜梨见了礼后,也不和他客气,直接了然地问道。

  阎柳与杜梨仙龄相当,对于露陌,他曾也遐思甚笃,可面前这个男子......

  阎柳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杜梨一动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果然看不清!

  阎柳叹了口气:“我这做长辈的操心,不过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侄儿未生......”

  阎柳见杜梨眉目空灵,语气带了三分惋惜,三分难以置信,“......杜令君瑰意玲珑,心如明镜,怎么和凶王三白待在一起,必是他使了花巧手段蒙蔽你!”

  杜梨呆了呆,沉声问:“什么凶王三白?”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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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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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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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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