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刍灵集结而动,装备精良,这太蹊跷了......
以往不是没有刍灵攻城的先例,但大多如同一盘散沙,捏都捏不起来。
眼前刍灵军阵严谨,显然有备而来。
清河仅仅是一栗米县城,即便聚集满城魂灵,怕也填不足眼前这支刍灵大军,它们费劲心思攻打清河,满打满算,实在算不得聪明的买卖。
......
夔龙纹褪去,杜梨没有时间想太多了。
一旦撞开城门,后续的步兵将会蜂拥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杜梨游走天下,从来不缺决断。
“退守瓮城!”
瓮城是在城门内修建的半圆形的小城池,清河县在筑城时还算讲究,为城门加设了瓮城。琇書蛧
即便外敌攻破了第一道门,进入瓮城后,也很可能是瓮中之鳖,被城楼上的守军射成刺猬。
隆阙朝有一军事用语,墙贵低,门贵多,若无反击,势难坚守。
“瓮城上设箭楼,下设先天阵法,开放城门,引军入瓮。”
瓮城尚小,容不得大批刍灵军队,杜梨接着说:“截断兵线,遮断后方通路,分而化之。”
开放城门,放打头的步兵进城,然后在下一波步兵冲击之前,迅速关上城门。
一旦下了城楼,身处万军洪流中,无凭无障。
此举虽然有些冒险,但杜梨依托地形,暂时想不到其他的方法,姑且用之。
他提剑转身,就要跃下城楼。
晏兮一下子握住他持剑的手。
“怎么。”杜梨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冷,肌肤触碰之下是鬼仙的阴森之气,一袭狩岳寒衣,背影转身决绝。
晏兮顿了顿,语气中的哀求被风吹成一条细细的丝线,几乎听不出来,“令君,你这一去,后方那些步兵怎么办?他们有机弩和云梯,再要发难该当如何?”
他给杜梨找借口。
城隍俸禄那么少,还有臭虫般的仙职小官冷言冷语,老百姓供香烧纸也从来不到碧山上来,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就算现在离开,也不算对不起他们,做什么要把自己搭进去。
此时弃城,还能全身而退!
“你别去……”
这句话在喉头打了一个转,终究没有说出来。他紧紧抓着杜梨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可惜的是,杜梨感受不到晏兮的目光,炙热的,哀切的。
他轻轻拍了拍晏兮的手背以作安慰,别紧张。
晏兮微微松了手,杜梨提剑就走。
恐惧一下子蔓延而上,擭住了晏兮的喉咙,眼神涣散。
晏莫沧魂飞魄散的那个画面,犹如皮影戏般,一幕一幕地闪现在他眼前。
他冲过去紧紧抱住杜梨,双手暴起青筋,牢牢抓着他后背的衣料,两人鼻息一凉一热,几乎交缠在一起。
杜梨猛然被抱住,一口气上不来,箍得他咳嗽了一声。
晏兮连忙松了手,把杜梨扶到城墙旁,让他倚靠着墙稍稍休息,然后他咬咬牙,一字一句地说:“令君千金之躯,不坐垂堂,你且防着后面那些泥捏土人,不就是开个城门,我替你去!”
......
杜梨知道凶险,才要拒绝,灵力抽干后的虚弱涌了上来。
他一阵眩晕,凝神回缓不过刹那,晏兮没有给他阻拦的机会,持着短匕窜了出去。
杜梨急忙扬声嘱咐:“小心,切切不可勉强!”
****
城门上两三米高的地方,有一道宽数寸的石槽,是放置千斤闸的地方。
暮鼓已过,清河城门已经下钥,千斤闸放在石槽里,相当于老百姓家门上的第二道钥匙。
要打开城门,就要把千斤闸收到城墙顶端。
启动千斤闸至少需要四个人同步发力,转动闸楼上的绞盘,依靠绳子与木杠的传力拉动千斤闸。
晏兮粗粗估略了一下千斤闸的重量,撸起袖子,咬牙拧着劲转开了绞盘。
随着绞盘地转动,千斤闸咯吱咯吱上移,最后卡进了城墙顶端。
一股巨力传来,城门在黄肠题凑的撞击下应声而开。
城门撞开的那一刹那,晏兮轻巧一跃,蹬在了凸起的门钉上。
大批刍灵暴动进城。
饶是刚才他早有准备,还是被扑面而来气息熏得差点翻了一个跟头。
这是由葬气、腐气、阴气混合而成的气息,腥臭阴森。
杜梨微微侧目,判断他这边已经得手。挥剑斩斥之下,挡住一批即将入城的步兵。
“速关城门!”杜梨大喝一声。
一支黑色的暗箭速射而来,是床弩!
杜梨中箭,一股剧痛在体内粗暴地放射起来。
门钉上的晏兮看着远处连续机动的抛石机与弩炮,强烈的不安涌上胸口,他跳下门钉,心胆俱裂地喊了一声,
“令君!”
就要往回跑。
后方的刍灵大军汹涌而上,密密麻麻的人潮碾过,覆盖了他。
......
杜梨元神未定,半昏半醒,耳边全是甲胄刺耳的摩擦与凌乱踏步声。
“晏兮!晏兮!”杜梨挣扎着吼了两声。
没人回答他......
一直沉着冷静的杜梨,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平时尚且能看见一点的朦胧视力,现在转为一片黑暗,几乎连光都要感受不到了。
......
那日酆都雪大如席,一夜激战后,天地空茫一片。
杜梨匆忙赶到时,南钟意怀拥白雪,剑透甲背。
那是他的配剑—浮筠。杜梨把他抱在怀里,驾车急寻九天仙医。
昔日如青锋般锐利挺拔的椒阳君,现下萎顿灰败,如同一张揉皱的纸。北地的红蕊染透了他的眉宇,幽幽灵魄就要散尽。
看着惨死的殿中亲兵,曾经气魄射目的南钟意,他很难不去迁怒亲善幽冥的杜梨。昏迷前他执浮筠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椒阳殿再不提露陌了罢!”
君子之交,有交集时尽情欢笑却不越界,有事时肝胆相照不离不弃。
杜梨咽下心中委屈,半剔仙骨补他灵魄。
从此纯阳仙躯破,蝼蚁人间难。
半身仙骨,半身鬼气,仙灵大损,气韵不清。
......
杜梨心中懊悔地几乎要滴出血来,为什么要让晏兮去开城门!
他若有不测......
杜梨急悔气怒攻心,灵力耗尽,脑中气血翻涌,昏了过去。
杜梨的梦境干净得有些寂寥。
一个人坐在棋盘前,白天黑夜轮转,檐上燕子几过。
灯花落尽,棋子敲烂,迟迟等不到竹林外,灵凫鸣叫起,依稀故人来
......
杜梨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伤口处理过了,另外还严严密密盖着两条薄毯,捂得他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小炉上的陶罐正冒着隐秘的气泡,噗噜噗噜,氲开一片清苦药香。
看情形,得救了。
门吱哑一声,晏兮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看见杜梨醒了,他立刻笑了起来,“令君,你可算醒了。”
“那箭上有毒,你烧了一宿,昨晚还迷迷糊糊的不肯喝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晏兮搬了一个小案子,把粥放在上面,“令君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
杜梨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发现今日的粥稀得可怜,薄薄的汤里似乎只有几粒米。
“这粥......”杜梨没有往下说。
可是庙里香火钱用完了?
晏兮盘腿坐下来,手肘支在案子上托着腮,看着他问:“好喝吗?令君你刚醒,不适合喝太黏糊的粥,不好消化,这个先垫垫肚子。”
他很少照顾过别人,有些笨拙。
“刍灵呢?可有进城......”杜梨想起昨晚清河夜守,关切询问,“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昏迷前,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力量,罡刹之气极重。
......
那是鷇印之气。
那日晏莫沧赴死诀别,在他手中放了一物——一块不规则的金属,从鷇印上生生掰下。
晏兮断臂后削骨成剑,融印其中。
他袖中白剑便是由右臂骨所炼,取名析骸。
传言鷇印孽力甚巨,附于兵械上,可令器趋大成。
其威更可打破天道生死轮回,引魂而生。
晏兮手中所有,只是鷇印的一部分,莫论器趋大成,姑且当做一块稀有的材料。炼骨的时候都化在里面了,出炉的析骸勉勉强强顺手。
另外什么引魂而生,晏兮也不知,怕是讹传。
哼,引魂而生,也要有魂才行。晏莫沧这么高明,自己还不是魂都留不下来,死的干净透彻,可见是个蠢人......
“刍灵没有进城,瓮城中的那些已经死透透了,其余的支撑不住,一会儿就全撤了。这都是令君有先见之明,在瓮城中埋设先天阵法,才杀他们个人仰马翻。”晏兮如实回答,只不过隐去了他执一柄析骸,在万军围合中杀红了双眼。
但剩下的部分匆匆撤兵是真的,当然了,只有零散几人。
晏兮抱着昏迷的杜梨正要回去,他游目于乌啼夜色,无意看见远方山坡上,小小的黑点,屹立如山,这个影儿,不知是谁。
他的面目隐于帷帽之下,隔着薄纱,晏兮感觉到他的目光紧随着自己移动,让他如芒在背。
杜梨受伤,晏兮无暇顾及。
何方妖孽,胆大包天。
刍灵来清河惹事,多半和此人摘不了干系。
晏兮眸中凶光蓬勃,今后且看着脚印来走路……
不过此时晏兮也没空理会这种打打杀杀的事。他看着负伤的杜梨,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精。
晏莫沧狡猾,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
当日酆都兵变,百万天兵围城,阻断去现世的唯一道路,他让晏兮走。
走?能走到哪儿去?
......
晏兮侥幸于乱军困斗中苟延一命,漂泊现世。
刚从履夏县逃出来,转头就碰见清河县的杜梨。
劫数一茬接一茬,怎么老和这些满口清正除恶的城隍搅在一起。
啧,倒霉死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杜梨,正是当年来辟支院交流授习的露陌仙君。
只是他此时状态有点不太对,眼睛……还有气韵……
说他是鬼,又气韵清灵,说他是仙,却有阴森之气。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九天与幽冥一向多有龃龉,自己手上又沾染仙君的性命。
既然他不认得自己,先利用他留住性命。
在养伤期间,慢慢打听了杜梨遭受了什么,追根溯源,竟皆因自己而起。
既然如此,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留着他性命,一旦发现自己身份......
晏兮动了杀人的念头,几次深夜,徘徊于杜梨窗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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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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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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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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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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