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了昨晚首次来的优待。
好不容翻进院子,但没人肯让她进去。
晚间温度更低,柳萌初原地蹦跶了两下,笑着对万青说道:“万青,麻烦你进去帮我跟主子说一声,我想进里面去。”
长瑞在一旁冷冷地吐露:“做梦。”
柳萌初一笑置之。
万青一向对她客气,稍一思忖,便推门进去了。
柳萌初够着脖子朝里看了看,只看见微光晕拢出,很快又被门板盖住。
不多时,万青便出来了。
柳萌初光是瞧他那幅神情,便能明白了。她又笑着退而求其次般地问:“那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待一会儿,这样可以吗?”
万青朝她摇了摇头。
“没事儿。”柳萌初像早有预料似的,挥了挥手,转头走进夜色里。
万青望着那消失的人影一怔,再次进入书房道:“主子,人已经走了。”
“嗯。”许照洲轻声应得短暂,都难以落地。
万青问道:“若明日她再来,也要继续将其拒之门外么?”
许照洲头也未抬,看着才理出来的更换人选,还要分神回答:“明日怎可能再来。”
柳府与金麟府相距甚远,柳萌初白日没动静,专在乌漆嘛黑的深夜来,不定是瞒着人来的。
在外面留个眨眼的时间,来个一两日便罢了,哪还可能日日过来?
但第二日晚,柳萌初仍在差不多的时辰点到了。
万青进去报了,柳萌初地儿都没站久,便又离了。
第三日晚,她还是兴冲冲地跑过来,这一回万青进去的时间久了些,出来后却仍请她离开。
柳萌初点了点头,听话地转身走了。
——
到了第四日,柳萌初乘着车去到会文馆。她独自在阁子里待了会儿,掌柜便进来了。
他说道:“让您久等了。应您的吩咐,咱们同京亭班的人商讨了一下,只有后天的时候我们这儿有空地,京亭班也有空闲。您看行不行?”
柳萌初掏出装满了银子的荷包递给掌柜,说道:“劳烦你了。”随后又道,“后日仍旧许人进来,只是这间阁子要为我预备着……”
柳萌初一顿,又补充道:“还有隔壁两间,对面的一间……这三间也务必要留好。”
“您放心,您包了一整天的场,您的要求,我们自然会办到。”掌柜接过荷包,又笑着道,“您请了这么多人。”
柳萌初抿了抿嘴唇,说:“只有一个人。不定什么时候来,届时,你们一定要让一个人在门口侯着,莫要人来了却落了空。”
“诶。”掌柜连声应,“您放心,我们都会办稳妥。”
柳萌初又对掌柜说了几句,掌柜便退出了。
她仍一个人在阁里坐着,回身往下面的戏台上望去,直到傍晚才归。
一进府,柳萌初被刘氏的丫鬟请到她的院里去。
她仍先回了院子,又磨蹭了一炷香的时辰才动身。
到那儿的时候人已齐至,柳仪修也在。
柳萌初坐下来。
刘氏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这眼睛红着,可是近日里没歇好?”
柳萌初用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仿佛困顿,她说:“可不是,看了整天的戏文,回来了预备歇,又被拉过来听你说话。”
柳仪修出声道:“凡事也须有个度,成日在戏文馆里泡着,像什么话?”
柳萌初活动了下脖颈,说:“总比在街上生事强吧。你们难道不是这样想的?”
她看刘氏:“说你呢。”
刘氏一笑,直入主题道:“目下要商量的事,正与你有关。”
“老爷,”她转向柳仪修,“萌初毕竟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府里的人也都知道了。久而久之,想来外面的人也会渐渐地知晓,届时就难收场了。”
柳萌初照旧撑着脑袋,只睁开眼,情绪不明地看着刘氏。
刘氏转头看了柳萌初一眼,继续对柳仪修说:“但萌初眼下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既如此,依妾身的意思,不如就暂且对外称萌初是才来的表小姐。”
刘氏又说:“这样是有些委屈萌初了,但好像这样做要比就这样生瞒着好处多。旁的不说,萌初今年也有十九了,生生被耽搁住好几年,以致婚姻大事到现在也没有着落。”
柳仪修不语,看向柳萌初。
柳萌初放下手,散漫地说道:“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为了我再去败柳向卉的名声,让她成不了秦王妃?婚期都定下来了,你还这么不放心,可以说是非常谨慎、非常渴望那位子了。”
“啊……”她又想起来,“最重要的是能把我名正言顺地送出府……真有你的。”
“女子终归要嫁人的。”刘氏好像没有为自己辩解,“你的打算又是什么?”
“你是主母啊,不都该由你来做主么?”柳萌初翘起条腿说,“料定你不是想法刚冒出头就说出来了,你看中谁了?”
刘氏斟酌着开口,柳萌初眉头皱了一下,说:“不要说还要再物些日子的场面话。你就直接说是哪一个吧。”
柳仪修一思忖,道:“你相中了哪家?”
刘氏这才说:“李生。”
她含笑对柳仪修说:“是老爷您的门生,样貌、人品是不用说的,家世亦过得去。知其根底,萌初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老爷觉得如何?”
柳仪修转向柳萌初,静默了片刻,道:“你觉得如何?”
“我哪儿知道。”柳萌初手指慢慢点着桌面笑,“我知道这人是谁?最清楚这人的不是夫人么?”
“过会儿我细细同萌初说一说就好了,也可邀他来家里,教萌初瞧一瞧。”刘氏道。
“我可没那工夫听你多细的说,”柳萌初起身道,“你……”
她的话被打断。
刘氏抬头看她,说:“恰好两人也是有缘,上一回萌初要的那些礼物里,就有李生送过来的。”
柳萌初心里一紧,过后又忍不住笑,像是被气到了:“这算哪门子的缘分?你惦记他送的礼,我现在就还过来行不行?”
——
这一晚,柳萌初又来到金麟府。
令她意外的是,她一到主院,万青便请她入内。
不是让她离开,而是让她进到书房里。
柳萌初被这突然到来的惊喜砸得脑袋一晕,一时半会儿竟没做出反应。
她在衣服上蹭了蹭手,缓慢地将书房的门推开。
让里面的光晕终于可以笼罩自己。
里面的光线不再那么暗,灯烛全被点亮,让柳萌初一时有些恍惚。
仿佛时间又回到九月十五以前,她只是中途出了一下书房,然后再返回。
许照洲坐在书案后,静静地看着她。
柳萌初这才醒神。
教阶上唯一的书案以及那黑深眼眸里的陌生。
那本来就存在的忐忑不安才来了,在最主要的喜悦褪淡后。
柳萌初停在门口,先是背过身,双手关门,再转回身,突然无所适从,不敢近前。
因为许照洲一点波动都不再给她。
在三日的闭门不见里,他仿佛已经找到了方向,并且能够自如地应对了。m.xiumb.com
柳萌初的双手背到了身后,紧成了拳,让自己有了力气。
在延续了不短的对视里,她过时地惊喜道:“主子,您终于肯见我了。”
许照洲的脸冷白,他说:“别这么叫我。”
柳萌初才往前走了一步,脚步便蓦然顿住。她点了点头,乖乖地说:“好的。”
随即,她又说:“好的,照洲。”
许照洲眉头动了动,显然不想再理会这一茬。
他的眉眼间拢着自然而浓厚的疏离,问她道:“你连续几日到此,是为何事?”
“我能有什么事……”柳萌初的双手不自觉地松开,滑落到身前,她的目光胶在他的眉眼,越是看,心里的滋味越是难言。
许照洲闻言接话道:“没事的话就不……”
“我就是想你了。”
“我想见见你。”
柳萌初移开目光,眼角微耷,语气透着连她都没有料想到的委屈。
剩下的话凭空消失,许照洲被那股仿佛烧成沸水的委屈浇了满身,一时也沉寂。
他忽然问:“眼下几时。”
柳萌初被问得一愣,她真不知道,往旁边看了眼才答道:“亥正一刻。”
许照继续道:“你至夜深私入我府,此举妥不妥当?”
柳萌初拖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眼角仍耷拉下来,道:“想你……想见你……也要分时间么?”
许照洲说:“何止。”
“也要分场合的,对么?”柳萌初走到了上次被止的阶下,仰着脸看他,神色如同面庞的白净,什么都没有,却更像把什么都竭力地压下去。
许照洲静看着她,心尖莫名地一颤。
只听她说道:“可我以前也这时想你,但我就能在这里看你。”
“你其实……”柳萌初恍惚地低喃,“你分的其实是……是人。对么?”
许照洲皱起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但他却罕见地生出做了错事的感觉。
柳萌初把头埋下,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扬起雀跃的语气道:“京亭班入京了,我好不容易才约到了他们,就在会文馆,我想邀请你看戏。”
许照洲转向她。
柳萌初的语气微微加快:“从辰正到戌初,这期间里……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许照洲冷淡而明确地说:“我没有这样的时候。”
柳萌初笑容微僵,“怎么会呢?”她声音不自觉地减弱,“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么?”
她有心地想听许照洲的回答,最终还是不敢听,于是话音落下没多时,自己便匆匆地将它拾起,语速更快地说:“我让那边的掌柜留了许多观戏阁,你要是不想和我待一处,你就让伙计带你到其他阁里去……离我最远的阁子,也为你留了……”
她一想,又交待道:“会一直有伙计在门口等你,你跟他说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
“是我的名字,不是其他的。”
她又着意再强调一遍,换得许照洲的面色更加冷,她自己的眼眶却看得热。
柳萌初快速地说:“好了,没有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朝门口快步走去。
门才拉开一条缝,便又被闭合回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的身侧,按在门板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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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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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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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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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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