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钟表摆锤规律性地摇晃起来,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响,在这只有一个人的屋子里回旋往复,显得格外空旷。
当最后一道声音消失的时候,站在窗边的太宰治扶住额,轻叹了一句:“真是。”
那蛞蝓还真是一如往常的急躁。
看着中原中也跳窗而出后,太宰治仍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足有三分钟没有动弹。
他看着中原中也消失的身影,感觉心里像是突然有了什么空缺。
果然,还是要尽快将人带回横滨才最好。
要不然这样子放在外面,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偷走啊。
太宰治揉了揉鼻子,双手插在衣兜里,向门外走去了。
在即将跨过门的一刹那,恍如有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太宰治猛然间停下了步伐,自始至终,他心头一直萦绕着的那种怪异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强烈起来。
还是有什么重要线索被忽略了。
他的心脏剧烈鼓动起来,让他陷入到一种极度恍惚不安的状态中去。
太宰治没有忽略这个突如其来的内心预警。
他的预感一向准确,有时甚至能称得上某种精准的预言了。
他知道,往往某个不经意间的灵光一闪,里面埋藏的才是最紧要的信息。
紧蹙着眉头,太宰治将所有事件回想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出那条被忽略的关键线索。
在他的大脑里,像是有一台高清录像机,此时疯狂地后退,形成一个巨大的回忆漩涡。
太宰治微微合上眼,整个人感觉到一种奇特的抽离感。
他的大脑进入到高速运转状态,回想着一切可能的线索。
然而,他的灵魂似乎始终冷冷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记忆中的自己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一样,回退到从意黑本家出来的那个时刻。
回忆在此处暂停了几秒之后,时光又开始正向流动了。
以那时为起始点,一直到中原中也离开之前。
这个时间段发生的所有内容被反复回想。
无用信息被剔除出去,重要片段一帧一帧地在他脑海中被播放出来,将今晚的全部事情|事无巨细地重演了一遍。
他神志清明,冷静得不可思议,默不作声地等待着最终结果的降临。
太宰治的记忆停留在刚刚短暂出现的褐发女孩那里。
如同场景重现,当时那古怪的歌声重新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回忆着刚才听到的那首童谣,太宰治着意模仿着那女孩哼唱的曲调,一字不差地将其喃喃着重复了出来——
“安吉尔,格雷斯
奥斯汀,弗洛伊德
比尔,杰克
………………”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与当时那女孩吟唱出来的乱七八糟的音调比起来,实在是动听太多——
“………………
卡迈因,罗斯
查特菲尔德,菲利斯
克拉克,戈登。”
古怪的歌谣到了最后,那女孩的歌声在这里戛然而止。
太宰治暂时沉默了一下,再次低声反复了数次这几个词语,每一个字都细细在唇齿间咬过几遍,才缓缓吐出,像是突然魔怔了一样。
对女孩随口吟唱出来的这首歌谣,他总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像是歌词,又像是人名,真的是稀奇古怪而又没有任何含义吗?
太宰治的潜意识告诉他并非如此,可无论如何,他始终无法回忆起,自己曾在何处见过歌谣里面的人。
忽然,那回想停止了。
死寂的屋内,太宰治蓦然睁开了双眼。
不对,那根本不是胡乱编造的歌词!
太宰治终于想起那是什么了。
就在不久前,太宰治在那间异能力研究所的资料库内,找到了数以千计的实验资料。
那时被归类于失败的实验报告太多了,都被堆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太宰治时间有限,只是将这部分资料草草浏览过了一遍就弃之不理。
在最后刻意放出的大火中,那些资料显而易见也无法留存下来。
他当时的工作重心是想要找出中原中也异能力消失的真相,这些废弃文件完全没被他放在心上。
而刚刚事件发生得太快,那一瞬间太宰治全副心神正放在中原中也身上,也根本没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只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后,太宰治就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致命失误。
现在,就在这黑沉沉的房间内,窗外皎洁的月光照射进来,太宰治鸢色的眼睛闪过一点幽微的光。
当时他看过的所有资料仿佛再次有了实质,在他眼前铺陈开来。
其中,有一系列摆放成排的资料被重点挑选出来,无限放大,最终占据他整个视线。
太宰治看到了上面标注着的一个个实验体姓名。
上面的名字与那女孩歌谣里的词句完全重合在一起。
而在那之间,唯一一份例成功达成目标,却被抹掉了所有影像资料的实验体,她的名字是——
“黑兹·多洛蕾丝!”
毫无疑问,刚刚出现的女孩,就是那场实验中唯一的成功案例。
虽然并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能确定的就是,正是在这场实验中,她从一个活生生的年轻人类女孩,被实验人员强行捕捉了精神体,与他人的异能力相结合,完全成为了依附于异能力而存在的另类生命体。
一个崭新的人造异能力。
太宰治烦躁地“啧”了一声,从衣兜里抽出手,他单手拍在了身边的门框上。
手掌隐隐作痛,但太宰治无暇关心。
最坏的预感被证实了,黑兹·多洛蕾丝的所有举动都指向了一个目的。
她专门出现,等在这里,只是为了将中原中也引去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至于陷阱里会有什么,太宰治真是不用想都知道,他刚刚才与中原中也交流过的——
那位伊森巴尔先生迫切希望他能参与的“实验”。
明知道就算没有了异能力,中原中也优秀的体术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但太宰治的瞳孔仍然紧缩了一下。
他慢慢念出了背后那个人的名字:“卡洛。”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真真切切的杀意。
然而,在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太宰治仍是十分冷静的。
就像他之前曾告诫过中原中也的,现在这种情况,过于急迫没有任何好处。
反而更容易被人抓住破绽,一举击破。
但是要想他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中原中也遇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件事。
毕竟都说好要做他一辈子的狗,当着主人的面,对中原中也下手,真当他是死的吗?
太宰治能答应才是怪事。
即使不知道中原中也现在身在何处,但太宰治也不需要知道。
伊塔洛身份特殊,而中原中也又是一个完全的不安定因素,卡洛就算再自大,也该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将这样两个人转移到其他地方。
只要顺着他们的计划继续想下去,很容易就能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也是中原中也和伊塔洛最终都会出现的地方——伊森巴尔先生的狂想实验室。
而想要在这样一艘人来人往,正在举办着豪华宴会的游轮上建造一个秘密实验室的话,必然是要选在一个寻常人根本无法找到的位置。
太宰治闭眼回想了一下在来此之前看过的游轮设计图,整个船舱的细密结构在他脑中浮现。
很快,他就找出那个所谓隐秘的位置是在哪了。
他唇角上挑了一个微弱的弧度,带了点对卡洛这种简单粗暴而又不多加掩饰的陷阱的嘲讽。
在将卡洛的计划解析得一清二楚的情况下,太宰治却没有直接去往实验室所在地,反而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重播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另一头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您好,太宰先生。”
太宰治微顿:“贝尼托先生?”
“是我。”
“教父阁下呢?”
贝尼托似乎走远了一些,然后才道:“教父阁下身体有些疲乏,现在已经在休息了,您有什么事吗?”
太宰治有些诧异,在不久之前的联系中,还是邓南遮亲自接的电话,短短时间之内,就已经“身体疲乏”到需要贝尼托代接电话的程度。
很显然,最起码在这件事上,这位教父阁下没有任何隐瞒,他的身体确实已经支撑不住了。
太宰治轻声道:“确实有一些重要事情,需要教父阁下帮忙。”
“能晚些再说吗?”贝尼托犹豫,“教父阁下刚睡下。”
太宰治略有些头疼道:“可是这件事很紧迫哦,”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关于卡洛大少爷和伊塔洛小姐的一些事。”
贝尼托静默了一下,然后道:“我懂了,请您稍等。”
实际上,太宰治并没有等很久。
在衣衫摩擦的声音,走动的声音,还有贝尼托低声汇报的声音依次响起之后,电话另一端终于传来了邓南遮无奈的语调:“又怎么了,太宰先生。”
“教父阁下,很抱歉深夜打扰您,”太宰治缓缓道,“不过此事实在是太过紧要,我想您会有兴趣知道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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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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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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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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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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