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信这等鬼神之事,但屈嘉志的说法,也颇有几分道理。
打定主意,他便去问许清菡,明日可否要去城北寺庙拜拜。
许清菡容色憔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桌上的茶杯。她的手指又白皙又纤细,被阳光一照,仿佛透明了似的。
听见江飞白的问话,她抬起头,眉宇之间愁绪不减,眼眸底下浅浅一层乌青。她略想一想,便同意了,“去拜拜也好。”
江飞白心疼得不得了,他得了准话,立马吩咐下去,将军府的下人们很快准备好了出行事宜。
翌日,天公作美,天气晴好。冬日的阳光普照大地,出行的人们都多了起来。
江飞白骑着白马,跟在许清菡的马车旁边。他听见车厢里头传来一阵长吁短叹,心里也跟着一阵难过。
江飞白的修长手指搭在缰绳上,目光沉凝,露出几分疑惑。
原来,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仿佛他从此与她,命运相系,哀愁与共。
到了山脚,马车果然开不上去。江飞白扶着许清菡下马车,随行的仆妇们也簇拥着她。一群人浩浩荡荡,沿着陡峭石阶,小心翼翼上了山上寺庙。
庙中大殿,摆着一尊金身所塑的观音和几尊威严天王,宝相庄严。江飞白留在殿外,许清菡入殿,虔诚跪拜。
伴随着庙中渺远悠长的晨钟声,许清菡心上的忧愁,似乎真的被拂去几分。
她从跪拜的蒲团上站起来,见一旁蒲团上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念念有词,嘴里说道:“大慈大悲观世音,保佑信女和夫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许清菡眉梢微挑,立在原地。等那人祈祷完毕,站起身来,许清菡叫住她,“孔姑娘。”
孔如兰仍梳着少女发髻,身着一条碧烟裙,气质温婉可人。她听见有人唤自己,循声看去,辨认了好一会儿,方迟疑着道:“是许姑娘吗?您戴着幕篱,我都没有认出来呢。”
许清菡颔首,问她,“你要出嫁了?”
孔如兰的脸上露出羞怯的笑容,“几年前就定好的亲事,前段时间过了礼,到了年前,我就要出嫁了。”
她笑了笑,说道:“我还给您送了婚帖,想来您贵人事忙,不小心忘了。”
许清菡这段时间兴致不高,确实没看送来的帖子。她道了两句恭喜,想到那日汪二小姐故意落水,孔如兰是第一个为她说话的人。虽然这事情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大影响,但孔如兰依旧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许清菡便褪下手上的金镶四龙戏珠镯,“孔姑娘这么温婉美丽,一定会得到夫君的欢心的。”她把镯子递过去,“这是我送你的添妆,希望你不要嫌弃。”
孔如兰写了帖子到将军府,其实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在这里偶遇许清菡,还得到了她的添妆。
这可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孔如兰又惊又喜,连道不敢,又对许清菡反反复复道了谢。
许清菡微笑着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又和孔如兰相辞而去。她出了大殿,见到江飞白腰侧挂着剑,踱步在殿外的树林中。
今年的雪格外大,树枝上压了沉沉的积雪。阳光照射而下,树林中扬着光尘,江飞白身形修长,步调不急不缓,整个人带着一股清贵华然的气度。
他察觉到有人出了大殿,抬首望去,见到许清菡立在殿门前,静静凝望着他。
她今日头戴幕篱,身着雪青色四合云纹浣花锦窄袖衫,外披白狐狸毛大氅。朔风卷过,幕篱的黑纱被撩起一角,露出半个白嫩的下巴。
江飞白被这片刻的美丽摇曳了心神。
许清菡有所察觉,用手轻轻压着黑纱,另一只手被婢女搀着,朝江飞白走去。
从大殿的门口走到殿外的树林,需要经过几层石阶。石阶上堆着昨夜积雪,虽有小沙弥仔细清理,仍有些打滑。
许清菡谨慎地往前迈,可才走了一步,她突然脚下一崴,整个人重重跌落下去。
许清菡惊叫一声,随即跌到地上,脚踝立刻泛起剧烈的疼痛。
她眼泛泪花,看了江飞白一眼。
你不是武艺高强吗?以往都接得住我的。
许清菡又痛又沮丧。
江飞白:……他方才光顾着看她了。
江飞白愧疚地走过来,和惊慌失措的婢女们一起把许清菡扶起来。
许清菡搀住婢女的手,感觉脚踝十分疼痛。她摆了摆手,坐回台阶上,微微掀起裙摆,见伤口肿得老高,“我好像走不了了。”
说罢,又把裙摆放回去。
江飞白瞥见了,心里猫抓似的。
练武时,他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可是不知为何,这些伤落到许清菡身上,便让他觉得一刻也受不住。
仆妇们都惊慌起来,一个婢女道:“姑娘,这下可怎么办?马车开不上来,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去找软轿抬您下山?”
何况,山路陡峭,软轿也不好走。
一个粗壮有力的婆子站出来道:“姑娘,您若不嫌弃,就让奴婢背您下山吧。”
许清菡打量了两下婆子,正待点头,忽听江飞白道:“你年纪有些大,哪里有多少力气?我来背吧。”
他的语气似乎平淡,但仔细琢磨,分明含着几分小心翼翼。
许清菡早就看见江飞白神色愧疚,她想到江飞白平日如此照顾自己,如今怕是想用这种方式弥补愧疚,何况,他说的也在理。wWW.ΧìǔΜЬ.CǒΜ
许清菡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江飞白紧张地攥了两下手,修长双腿半蹲下来,露出宽厚的后背。
许清菡小心地攀上他的肩,正欲上去,江飞白忽道:“许姑娘稍等。”
他站起来,把身上的长剑解下来,递到一旁的仆妇手中,让她们拿着。
原来是怕长剑硌到许清菡。
江飞白重新蹲下,许清菡靠上去,江飞白把她稳稳背住。
他的背部宽厚,泛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许清菡靠得近,隔着幕篱的黑纱,注意到江飞白的耳尖有些红。
原来他害羞的时候,耳朵会变红。
许清菡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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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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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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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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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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