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学区高楼林立,其中有一大块被挖空的四角形场地,那是某栋大楼解体后,被搁置的无用一隅。维护老朽化的建筑物得花钱,但为了能在地价变动时赚上一笔,因此还是希望将土地放在手边,土地的所有者大概是抱持这样的想法。
然而,在这个晚上,这里不过是成为了两名Level5超能力者适合放开手乱来一场的战斗场地而已。方才真仪澄之念与垣根帝督因片寄响子而初次照面的地点,本就离这里不远,不知怎么,在战斗中两人就逐渐迁移了地点,便来到了这里。
据说有这样一个科学笑话:在临近突破大气层的边沿自由落体,这个时候双脚在空中做踏步状,根据最基本的运动学推导公式都能得出理论上的结论,这时你的速度会逐渐加快,以致脚下空气迅速被压缩,压力增大,便使你产生了踏空之力。也就是通俗意义上来讲,甚至只会出现在东方古国修真小说中的“脚踏虚空”。
然而,在现实中真的不借助任何外力去实践这件事,无异于自寻短处。但是,这对于现今能够精妙操控风场的真仪澄之念来说,就算不通过上述那麻烦又不可能实现的步骤,仅仅只是变相借助飞行器悬停的原理,定点操控风力流速,她便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脚踏虚空”,甚至连周身平衡也可以通过这个来把控。
这就是真仪澄之念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比较惯用的移动方式,她并不能像一方通行一样,精妙的操控风的方向与风中那些更入微的矢量,以至于化为与垣根帝督用未元物质凝聚的六翼一般更加应用自如的东西。
大概,这就是力场调值(FieldMaster)的一些限制性,只是操控大小,到底没有操控方向的自由度更大。因为操控方向凝聚为一点或放散,甚至约等于操控了大小,这便是真仪澄之念与一方通行在能力内涵上的绝对差距。
只不过,在真仪澄之念所操控的“场”中,当然也同样包含了一些极为特殊的存在。比如最近才越发得心应手起来的生物力场,竟然不是同普通矢量场的操作一样,光受“拉取大小”调值的界限,而是做到真正意义上去操控一个“场”,如掌控一件在手里摆弄的事物一样自如。
已近入秋的夜晚,闷热褪去后,终于有了微凉的寒意。第三学区相对而言人迹稀少,但不管是高空中Level5级别的超能力碰撞,还是未元物质所造成的奇异现象,并非没有极小部分的城市居民目击。但虽说如此,却没有一个人会去具体查探,这就是一种约定俗成。就算居民会觉得奇怪、不对劲,但却也跟不上瞬息万变的状况,因为这就是他们所处世界所存在的差异。
——表世界与里世界,阳光下与暗部。
“你还真是连能力与第一位都是天作之合啊,他操控世间一切可理解的方向,那么你就近乎能操控世间一切能量的大小。但可惜,你也只是近乎这种程度罢了。”垣根帝督向真仪澄之念发出了这样的喟叹。
垣根帝督的羽翼无声的伸展,超过二十米的羽翼如同巨剑一般,瞄准悬浮与半空并用风场搭建起防护的真仪澄之念,仿佛巨□□塌一样直击而下。
引力场、风场、这些单拿出任何一个估计都足以使真仪澄之念秒杀绝大部分Level4大能力者,但同样也是这些太过泛泛的法则,毫无疑问,它们都被垣根帝督的未元物质扭曲了。
巨大的差距,确实存在那里,心理战术大概只有在那种更相近层次的战斗中,才会成为在细微之处逆转战局的强大武器。而真仪澄之念的目的也本就在于此,那本就是在今后垣根帝督与一方通行之间可能会发生的战斗中她所设下的心理障碍,她并不指望在自己与垣根帝督的战斗中这能起多大作用。
此时的真仪澄之念,现今还没有将“增幅”与“消减”彻底融会贯通的真仪澄之念,确实没有战胜第二位垣根帝督的有效手段。即使,她自信以后的她拥有这个潜力。
就连针对AIM扩散力场的操控能力,也同样如此,因为垣根帝督AIM扩散力场的强度已经与真仪澄之念自己相当,在这种情况下,她无法进行有效消减。除此之外,垣根帝督的AIM扩散力场更是还具有特殊性,未元物质这种绝无仅有能力的特殊性!他的未元物质,在“特殊性”这一点上,甚至比一方通行那包罗万象的矢量操作还要强劲,这反而给真仪澄之念的力场消减又增添了不利条件。
“亚雷斯塔那个混蛋同时进行着很多的计划。即使对他来讲看起来是最优先的计划,只要发现这个计划走不通,他就会立刻换到其他计划上,之后等到时机成熟再回到原来的计划。就像蜘蛛网一样,不管走哪条线,最终都会回到原来的线上。”
不管怎样为了命运而挣扎,最终依旧还是会走向既定的命运。
空气在爆裂,发出轰隆的巨响。
“既然你说你明白,虽然我也并不知晓你还能是他计划中谁的候补——”
谁又能想到呢,消减装置,与幻想杀手?说到底,那种存在,到底在学园都市中又有几人知晓。她只是这样,合理又不合理的猜测着,也有可能只是凭空妄论。
“但是,你难道没有想过一件事吗?只要破坏所有的预备计划,让亚雷斯塔没办法逃到别的线上。这时,只要直接杀掉第一候补,只要我们这样的人不再是第二候补,只要坐上真正的核心位置,亚雷斯塔就不敢再去无视!”
黑夜给予他的眼睛,让他不能用来寻找光明,因为光明于他而言,不是救赎,而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泡沫般的梦。
他早就知道了。
早在他第一次呼吸实验室外部空气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个和他在实验室里认识,约定要一起逃出地狱的女孩,可惜最终却死在了当时幼小的他,孱弱无力的怀里。那个至今都只有一串实验编号铭刻在他心中的女孩,临死之前还向他夸赞,他的翅膀很漂亮……
学园都市里,这样的悲剧,就多如天上的繁星。
所以垣根帝督宁愿就这样固执的坚持下去,坚持自己曾经憎恶的,现在却已经融入他自身的扭曲,成为那黑夜也染不去的暗!
他这样豪言壮志的说道,用目光去审视着真仪澄之念,他觉得如真仪澄之念这样理智、通透现实的人,应当也是擅长用目的把手段正当化的那类人。而这个本该与他同病相怜的少女,此时一处肩袖被撕裂,纯白的地方甚至浸染了血红的色彩。
然而,也是在这近乎酝酿着一种宿命感的夜色里,未元物质凝就的光羽照亮了她的面庞,裹挟的烈风甚至吹起了她飘摇的长发。她却就着嘴角淌出的血迹,缓缓笑了。
鸽蓝色的眼瞳,闪动着世界坠亡后,却欢声说出报喜之语的荒诞。但就是那种荒诞,让真仪澄之念这一存在敢去睥睨这杳无神灵的世界。
“说出这些话的你,用这种方式才能去反抗命运的你,不正是承认了他们对你下的定义吗?”
“先前我说钦佩你愿意去争夺主动权所拥有的底蕴,是真的。但我不会让自己背负的悲剧,和远大又冠冕堂皇的目标,成为再次将悲剧加诸在他人身上,将自己也同化为在我身上加诸悲剧的那群人的理由。如果这样一条道路注定要曲折冰冷,那我就对仅有的温暖格外珍惜就好。”
她这样说道。
用他人的悲哀,才能成全自己,难道就因为那个人是怪物一般的第一名,所以一切伤害就都理所当然吗?
一种有什么东西要失去控制的直感,狠狠擒住了垣根帝督的心绪,可是明知如此,他却放任那个少女继续说道。
“即使最初我存在于这座都市的意义与原因,都是在某人的计划中规定好的……但是没关系,就让他们去计划好了,即使就连我发乎自我的行为,或许也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即使我不知道我是我的时候,或许我才是我……”
学园都市的很多孩子们,好像一出生就错了。
都说孩子是无辜的,它初生而纯洁,它原始而悲怆,人们甚至都不敢看孩子的眼睛,那么认真的眼睛,认真得都有点可怕,像世纪末审判时,基督的眼睛。
对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避开它无知却坦诚的眼睛,再用斩钉截铁的语气严厉地告戒它:“你错了,从一出生就错了!”
于是大人们自欺欺人的得意着,因为自己的正确,因为自己那世故的理所当然,所以一定是孩子们自己错了。
“他们认为有些东西我无法取代,但被这样否定后,凭什么我一定就要认为那就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唯一出路?”
人们生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原创的。但遗憾的是,活着活着,很多人就活成了盗版。
有些人即使堕落后,也依旧被人牵着鼻子走。而还有一些人,就如同眼前的少女,垣根帝督不禁在心中默默的回答——“是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即使是通往地狱。”
“只有我才能做到的生存姿态,一定是存在着的,一定是我凭借自己的意志可以追寻得到的。”
有些时候,就是会有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仿若生来便是一副反骨,永远不安于现状,一副反抗命运,却在撕心裂肺的反抗中又能无比自得的姿态!
必须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去做那可能只是无谓的挣扎。也许破了一个局,还会有另一个更大的局,也许超越一层天,还会有另一层更高的天。但起码,她要做那个她所能望见的、最高的天的眼。
于是,人们惊讶的发现,原来是多数人错了?
可是,多数人错了,难道她就对了?
“或许这样粉饰太平一样毫无自觉的执著很愚蠢,好像只是不愿意承认残忍的现实一样,但我会将‘命运’这种概念,首先剔除于自己的脑海!”
——“因为,从来只有这个世界,得到我真仪澄之念的认可!”
那一刻,是月隐,风停,羽落,少女的声音落定!
是任何错,与什么对,再无需言释!
“还有啊,公正的话语说完了,允许我再夹带些私心吧。”
刚刚,真仪澄之念所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站在一个与未元物质同病相怜的、万般消减这一身份的立场上。
但是从现在开始,却完全不同了。
从现在开始,更想说出这些话语的,是真仪澄之念。
“如果,是在没有我的情况下,或者说,在Accelerator没有什么想要守护的东西存在的前提下,那样的他,了解你的目的,他大概会成全你——然后轻若无物的、毫不在意的、心甘情愿被你杀死吧!”
从那名Level5超能力者,褪成一名普通少女的她,真仪澄之念,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有些无力与悲愤,和那透过声音简直可以触碰心灵的心痛,让人的灵魂都在颤抖。
“因为再没有谁会比Accelerator自己认为自己受到一切伤害都是理所当然了啊!受到一切惩罚都是罪有应得,觉得自己是应该的,应该惩罚也应该被罚!他总是这样……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有对待自己比谁都残忍、现实。一切美好的事物,他都给自己设置了自己没有资格去触碰的自我规束。”
——“可是,这凭什么?是谁规定了这些?光明与黑暗没有资格,这座城市没有资格,这座城市背后的神明也没有这个资格,你们这些人、更没有这个资格!”
他自己,也同样没有资格。
垣根帝督觉得,他对一方通行不服气,哪怕是现在,对真仪澄之念的话不免产生了动容的他,也依旧不服气,很不服气。
或许,抛却能力认知那些因素,他与一方通行现在的差距,就在于一个真仪澄之念吧。因为一方通行想保护的人,起码安好依在,而他想保护的存在,却已经永远无法挽回。xiumb.com
可是,现在他却不想承认,一方通行所拥有的某些东西,其实就是他理想中的命运了,而从前,他的内心其实一直在为此挣扎骚动着。
他不停的呼唤,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价值,自己的位置。
但是,此时,心中那份膨胀的欲望,仍旧分毫未减。其宣泄的方式,却仿佛发生了某种质变,不再是以那些计划中“未元物质”的方式,而是以垣根帝督这一独立人格的方式!
“他到底是不是我真的无法取代的存在,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验证的。而你,第八位,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伤势吧,可别让他先来找我打架。”
在低迷的月色里,未元物质所凝就羽翼的光彩也显得如此朦胧,高空之中,背生六翼的少年,这样对原本与他对峙的那名少女说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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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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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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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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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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