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婆住在镇上,那一年,陈凡在镇上的中学念书。他是在一门公共教育课上认识南之的,那个穿印度花纹戴四方眼镜的女老师严厉至极。南之是在上课铃响过后才进的教室,外面在下雨,她没有打伞,穿很脏的仔裤,径直走向座位最后一排,老师有些不悦,沉下脸来,大声说道:你就这么没有礼貌吗?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凝聚在南之身上,她用力甩了甩头,用手拍打身上的雨水,并不理会老师的话。过了良久,她说:我不是故意的。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像在和自己对话。老师也没再多说什么。
下面,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陈凡,我现在念初三,我的兴趣很广泛,比如篮球,足球。。我是家里的独生子…。。”这些开场白像台词一样,陈凡记得烂熟,小学到初中都不曾改变过。因为缺乏新意,记得他名字的人很少,尤其是在这种公共课程上。
南之是最后一个上讲台的人,只是寥寥几个字“我叫南之,我念初一”然后她点了点头,走向了座位,依旧是面无表情,陈凡对她的名字记得最为清楚。那时候他想: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可以简单至此。
每周的公共课她都会去,陈凡也如此,他选择与她同桌,问她的第一句话非常愚蠢,他说:你叫南之对吗?问完后陈凡就后悔了,她说:嗯。神情淡漠,也没有看他,陈凡当时想,她会不会把他和那些“无耻”的人混为一谈?以为他是钦慕她的美貌才和她搭讪?他在想要不要直接告诉她:我只是觉得你很特别,和我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一样。但他看见南之淡漠表情后就打住了。
公共教育课有催眠的功能,可是陈凡从来没有打过瞌睡,因为南之一直在聚精会神的听课,他不希望被她嘲笑。后来陈凡会期待有这样的课程,因为坐在她身边,让他感觉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安静,因为她从不和他说话,而陈凡原本也是安静惯了的人。
“你有钱吗?可以借我吗?这是南之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要多少?”陈凡边从裤袋里摸钱边问她。“五百”她双手接过钱,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一大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我会还给你,我保证”然后,又是一片沉寂。下课铃响后,她拿起书走了,没有说谢谢,也没有道别。
陈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诧异,他怎么会把钱借给一个说话不到三句的人呢?他有些怀疑自己,而且清楚明白,他不是喜欢她,只是好奇而已。
接下来有两周的公共课南之都没再出现,他担心的想: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生病了?或者没钱来学校?可是陈凡不知道她的班级,不知道她的家,她叫南之,这是唯一证明他们有过交集的凭据。
陈凡躺在宿舍的床上给她打电话,对方没有接。然后又发信息给她说道:我联系你不是为了钱,我只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一向不会缺课。”收到南之的回复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她说她父亲去世了。
陈凡向她要了地址,因为是周末的缘故,那一刻他突然想看到她,觉得这是他青春时期做过的最为疯狂的事。
她住在镇上较为繁华的地段,但要绕过很长的巷子,里面乱而脏,这是陈凡以前不曾了解的,他不知道镇上会有这样破落的地方。进去有一个院子,上面有青苔,一根绳子搭在两端,上面有几件衣服,她看见陈凡去了,便招呼他进屋里,给他端来茶。她说:真是没有想到你会来。然后陈凡看见了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南之父亲死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嘴一直没有合上。陈凡恭敬地作揖,他想:她该有多痛苦。她父亲下葬后,客人都走了,房间有人吵架。南之拿起一个信封从里面走了出来,拉上陈凡转身就走。
“南之,南之”后面传来一阵叫喊声,她没有理他们。走出巷子的时候,她开始抱着陈凡哭,“我再也不会回这个家”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刺耳到后面几乎听不见。
后来,南之果真再没有去上课,给了陈凡一封信,然后永远消失了,陈凡打开信封的时候,里面夹着五百元。她说:陈凡,我知道你叫陈凡,虽然我没有问过你,也没有听你的介绍,你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出现,我很感动。我走了,去一个没有过去的城市,你知道吗,我觉得好累。我很害怕,五岁的时候,父亲就病了,我每天都要为他熬药,那味道,我觉得真恶心。所有的费用都用在治病上,母亲觉得绝望,和别的男人跑了。我想,现在我终于解脱了。你看见的那几个穿西装套皮鞋的人是我的叔叔伯伯,他们从来不会管我们,却在父亲死后,都纷纷前来,他们不过是为了老家哪几亩田地,如果转租出去,那是有一些钱的,我讨厌他们的嘴脸。陈凡,不管怎样,你是在我遇难时给过我帮助的人,尽管依旧没有治好父亲的病,但还是要感谢你,我尽力了,我会好好生活下去,你也要这样。
看完南之的信,陈凡觉得一阵难过,这个他见过的与众不同的女子,就这样消失了。
陈凡在镇上念了一年的书,父亲见性格并未改变反而更加孤僻,就把他接了回去。那之后他再没见过南之,直到在晨曦酒店吃早餐时遇上了给他白开水的姑娘。做餐饮服务的人原本就是极其细致苛刻的,若平日有人给他上错东西,他定会说上几句,但当他看见南之的脸时,不惊怔住了,时过境迁,再看到少年时一心所系的人,恍如隔世般。
但似乎南之是忘记他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过她的过去。看着远去的南之,他不禁暗笑,辗转经年,她竟成了他的妻子。虽然是隐婚,一向不认命的陈凡,却也觉得这段姻缘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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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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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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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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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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