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
两个方七八岁的孩子赤着脚激动的扑到父亲怀中,生怕父亲会再次丢下他们不管。
“阿玛,你的辫子?”
哥哥富图被父亲光秃秃的脑袋惊住。
“以后,不留辫子了,我们,是尼堪了。”
图勒慎牵着一对儿女走向正泪流满面的妻子瓜尔佳氏面前,看着吃了不少苦的妻子,他很是难过。
瓜尔佳氏不识得汉字,但丈夫的模样和臂上的袖章已然告诉她发生什么。
心底深处,一丝庆幸。
莫名的高兴。
四下里,被念到名字的满洲女人欢喜的拉着孩子从人群冲出,有些更是看到自家男人活着归来,欢喜的泣不成声。
没被念到名字的女人们则是面若死灰,呆呆望着别人被带出去。
不用问,她们的男人肯定不在了。
有可怜巴巴看着的,有乞求能够带她们一起的,有绝望放弃一切的...
城墙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徐绍宗为忠贞营赎人提供了最大的便利,几乎都没怎么过问。
耿继茂也当了甩手掌柜,但渐渐的他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于是拦下了一队被选出来的忠贞营家眷,对选人的那个前满洲兵席琳道:“名册拿过来。”
席琳明显愣了一下,递上名册的动作稍显迟顿。
翻看名册扫了一眼,耿继茂便合上名册,问席琳:“册上是二十八人,那么这里现在应该是八十四人,对不对?”
“对。”
席琳的祖父是铁岭城中的熟女真,汉话比较流利。
“过去数一下。”
耿继茂一挥手,两个亲兵立时一前一后开始数数。
“将军,是八十九人!”
第一个亲兵很快报出所数人数。
“是八十九人,没错!”
第二个亲兵确认了同伴数的没错。
席琳的脸色瞬间苍白,将头垂得很低,不敢看耿继茂的眼睛。
耿继茂没有理会这个正在害怕的前八旗兵,命人将那忠贞营副将图勒慎叫来。
将事情简要说了一下后,耿继茂微哼一声,道:“这是你的人,事情也是出在你们身上,怎么处置我交给你。”
图勒慎哪里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他看了眼将头垂在那双手微微在抖的席琳,暗叹一声走上前,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人,我...”
席琳脸色慌张,吱唔几声想解释什么,可却不知应该怎么说。突然,猛的抬头,咬牙转身看了眼自己的妻子,之后走到队伍中将那多出来的五个人毫不留情的拖了出来。
这五个人是席琳妻子弟弟的一家,席琳经不住妻子的苦苦哀求,只好偷偷将小舅子一家挑了出来,原本以为能蒙混过关,没想却是被人家当场抓住。
“图勒慎,求求你,你给我们求求情,不要丢下我们,不要丢下我们!...”
席琳妻子的弟妹那拉氏已是吓得面无人色,她紧紧拽着姐夫席琳的衣服,希望对方能够替她们向尼堪求情。
席琳妻子痛苦的抱紧自己的孩子,她不敢去看弟妹一家,更不敢去看自己的侄女们。
她已经后悔哀求丈夫去做这件事了,因为她们全家的性命已经在悬崖边上了。
“你们这些满洲余孽,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一起!”
“快滚回去,不要害死我们!”
“滚回去,滚回去!”
“......”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帮刚刚被赎出来的忠贞营家眷们却恶毒的咒骂起那拉氏一家起来。
“这个世上以后再也不会有满洲了。”
徐绍宗略有感慨低语道。
耿继茂一愣:“为什么?”Χiυmъ.cοΜ
“因为,人心散了。”
徐绍宗摆了摆手,顿时有士兵上前将那五个不应该被选出来的满洲人又拖回到了城墙下。
“将军,是我的人一时糊涂,”
席琳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图勒慎不想他因为一时糊涂送了性命。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耿继茂就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可以放过他,但这件事传到闯王耳中,我不知道他还不会对你们忠贞营格外开恩。”
几个沉重的呼吸后,图勒慎再次走到了呆立的席琳身边。
二人目光对视,彼此都没有言语。
尔后,席琳拔刀挥向了脖子,随着他妻子的一声惨叫,鲜血溢空而溅。
图勒慎也拔出了佩刀,将席琳的妻子刺死在丈夫身体之上。
这场悲剧本是可以避免的。
经此事后,再也没有人敢将不存在名单上的人带出来,甚至有很多满洲人开始自发维护她们的男人为她们挣来的“特权”。
大约三千多妇孺得到了自由,这个自由是她们的父兄、丈夫用“重生”为她们换来的。
只要她们的父兄、丈夫、儿子能对大顺忠心耿耿,不久后,她们就将是真正的尼堪,真正的中国人。
图勒慎带着妻儿进了城,在告诉妻子他已是顺军忠贞营一员,不日就要前往河南替大顺天子征战时,妻子瓜尔佳氏沉默许久,尔后紧握住丈夫的手道:“一定要多立战功,富图和妹妹不能被人家欺负。”
耿继茂虽没有给图勒慎通融,让他可以赎出更多的家眷,但对于安置在城中的满洲妇孺还是给予了一定照顾。他让徐绍宗将缴获的物资拨了一批到城中,又给这些妇孺留了不少粮食,虽说不多,但能确保她们能够支撑十来天。
图勒慎走了,他还要去滦州。
途经城东荒地时,众人发现几百具尸体就那么趴在荒地里,有仰面向上的,也有趴伏在地下的。
尸体有完整,也有不完整,就那么放在那里,没有人去搬动,也没有人去理会,好像这些尸体根本不存在似的。
经过这些尸体时,图勒慎他们看到最边上那些尸体竟然还有手脚在微微颤动的,而这些尚未彻底断气的“尸体”赫然就是他们先前在香河城下看到的那群族人。
.........
滦州城内,现在最吃香的人无疑是大学士冯铨同汉军正黄旗总兵官祖大寿了。
因为,满洲人极为礼遇他二人。
尤其是冯铨,已经受命出城三次,最终通过他的不烂之舌为满洲国主福临争得一个国公的爵位。
“你那个外甥吴三桂是大顺的死敌,即便陆闯王想收降你那外甥,大顺的其他人也不会同意,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以吴为贵,或还想着凭你那外甥有所作为,当务之急,好好劝劝你那外甥媳妇才是正理,想其它的都没用。”
冯铨现在一点也不担心济尔哈朗还有勇气做出拒降之事,他现在关心的是怎么才能让祖大寿把他的外甥媳妇陈圆圆给献到北京去。
城外顺军大将李成栋私下对他冯大学士说过闯王似好妇人,曾在山东临幸孔有德妻子白氏。
因此,若陆闯王真有此嗜好,那这个陈圆圆可就是他冯大学士送给闯王的最好礼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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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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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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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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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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