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阿塔心里也舍不得汉人的花花江山,可眼下局面这北京城的确守不住,你就是在家门口看到天黑也改变不了离开汉人地方的现实。
轻叹之余,开始吆喝着让胡同里收拾好的旗人家赶紧把车马拉出去,不能再把路这样堵着了。
各旗离京次序不一样,且各旗各牛录也不是一次集中,同样也要分批,不然一旗家眷好几万往城门那一堵,闹哄哄的怎么走。
第十四牛录的佐领萨克查老姓喜塔喇氏,刚从外城回来,见到参领大人正在组织撤离,赶紧跑了过来,本以为是协助参领大人撤离本旗家眷,不想参领大人却拿出一张名单递到他手中,吩咐他马上带些披甲人把名单上的人都抓了,然后集中到十四牛录跟他一同出京。
萨克查接过名单一看,发现上面竟然都是汉官,不由疑惑起来,因为据他所知撤离人员并不包括前明那些降官。
“太后的旨意,主子那里刚领的,咱们正白旗要负责带走200多汉官,你十四牛录负责十个。”
正白旗主是摄政王多尔衮,但刚阿塔说的主子是镶白旗主豫亲王多铎,原因是两白旗是一家,且豫亲王是摄政王的胞弟,故而当然也是他们正白旗的主子。
“除了这些汉官本人,他们的家眷也要一同带走,奴仆什么的能带便带,不能带就算了。”
刚阿塔虽不理解太后为什么要下旨将那些对大清根本不忠心的降官带上,但既是旨意下来了,他刚阿塔便遵旨而行就是。
而可以肯定的是,那些降官多半没人愿意跟大清出关,所以上面虽说是请,但实际肯定是抓。
萨克查点了点头,见家里面弟弟哈什他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便挑了十几个旗兵连同二十多个本牛录的披甲阿哈按名单上的地址去抓人。
两宫太后降旨将京中所有汉官,不问品级大小一律带出关的旨意着实让正处于混乱的北京城如一颗炮弹落下,震惊了一片。
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他们都觉这道旨意下的不是时候,且根本没有意义,所谓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汉人还不好找么。
既然京中这些汉官已用实际行动表明他们已经动摇,那就随他们去,何必强行把人带走。
真要用汉官,大可从养熟了的汉人阿哈中选,比如可以仿太宗时再开科举,叫汉人阿哈识字的出来考试再给他们官做便是。
这样的汉官,可忠心着,用的也好。
如河南巡抚罗绣锦、保定巡抚于清廉不就是为大清殉国了么。
所以,亲王们怎么也没法想通两宫太后这道莫名其妙的旨意。
关键是整个在京降清的前明汉官足有上千人之多,连同家眷怕有万人也不止,这么多人要带出关,光是一路供养他们的粮食就让人头疼,况带出关后还要继续给他们官做,那样大清一年要开支多少钱粮?m.χIùmЬ.CǒM
若不是城外顺军要求清军不得在城中展开任何杀戮,恐怕那些汉官多半就已经被处死。
济尔哈朗进宫想请两位太后收回旨意,却未能如愿,不得已只好同礼亲王代善商量,命在京八旗各自负责一批汉官,随同各旗行动而不是集中撤离。
命令一下,在京的那帮躲在家里的汉官们便倒了大霉。
........
萨克查走后,刚阿塔上前帮一辆马车推出胡同,正要叫第二辆车赶紧出来时,却听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内传来哀求声,并伴随着老人的怒骂声。
是老准塔家!
刚阿塔不知道老准塔家发生什么事,便带人过去看看,进院子后就见老准塔持着拐棍站在那,而他的小儿子达尔汉同媳妇还有三个小孙子都跪在那。
见参领大人过来,达尔汉赶紧起来求参领大人劝劝他阿玛,原来老准塔竟然不肯走。
老准塔老姓佟佳氏,原先雅尔虎的人,太祖年间就随太祖征战,是旗内有名的好汉。可惜三年前一片石之战时,老准塔的腿被顺军砍断,虽经抢救活了下来但却成了残废,由此脾气变得很是暴躁,十四牛录的人大多都不敢与他家来往。
“出关,是朝廷的命令,主子们都同意了的...”
刚阿塔想劝说老准塔别犟,可不等他话说完,老准塔就恨恨的看着他,道:“什么朝廷!是摄政王下的命令吗!除非摄政王有命令下来,否则我是死不走的!”
刚阿塔也是正白旗的人,摄政王更是他的主子,老准塔的话实际也是说到他的心坎中的,然而有些事情现在没法说。
各旗都在忙着撤离,他们正白旗总不能在北京等死吧,于是好生相劝,希望这位暴脾气的老准塔不要再闹。
“我们家自打随太祖皇帝起兵攻打明朝,就一直为爱新觉罗家出生入死,我的祖父战死在萨尔浒,我的大哥战死在辽阳城,我的二哥战死在广宁,我也在山海关下断了腿,我们家为大清,为爱新觉罗流血流汗,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敌人,今天,却连和敌人死战的勇气都没有便放弃了这关内,怎么对得起太祖太宗在天之灵!...”
老准塔是越说越伤心。
刚阿塔心中也是难受,看着老准塔空荡荡的右裤腿,心头颇是沉重,但他还是要劝老准塔想开些。
“这回真不是咱八旗软弱,不敢同顺贼死战,实是...”
刚阿塔说朝廷已经和顺军签订协议,只要京中的家眷能够安全出关,将来还怕打不回来吗?
闻言,老准塔笑了起来,怜惜的看着刚阿塔同跪在地上的小儿子,摇了摇头道:“汉人的话你们也信?...我们杀了多少汉人?他们怎么可能饶过我们,宽恕我们,让我们出关!你们不要忘了,就是那关外也是汉人的!”
说完,视线在三个小孙子脸上一一扫过后,老准塔闭了闭眼睛,目中有泪水泛出,继而对刚阿塔道:“不用再劝我了,没有摄政王的命令,我是绝不会同你们一起出关的。”
又对儿子达尔汉道:“要走你们走吧,我年纪大了,又是个无用之人,带着我只会是你的累赘。”
言罢,艰难的撑着拐杖默默走回了屋中。
“阿玛!”
达尔汉想上前拦住父亲,却被参领大人拽住。
老准塔是个好汉,好汉就应该得到尊重。
“如果汉人没有骗你们,将来你们替阿玛去祭拜你的祖父和哥哥们。如果汉人骗了你们...”
老准塔留给儿子的话并不完整。
他死了,用他心爱的匕首扎进了心窝之中。
而同老准塔一样选择结束自己,不让无用残疾之身成为儿孙累赘的满洲老人,还有很多。
哭声,从东直门的胡同慢慢向整个满城扩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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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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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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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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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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