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辽西大地上,上千名老弱妇孺挤做一堆,在刺骨的寒风中颤抖着,抱怨着,叹息着。
此地是曹庄驿,乃前明广宁中右所的一处军驿,如今却已荒废,原因是明朝已亡,成为辽西新主人的清朝不需要那么多的军驿。
风雨中,女人小声呼着自家男人的名子,哀哀哭泣。孩子在母亲的怀抱里缩做一团,哭着喊冷叫饿,一声声撕裂着大人的心。
“吴二哥,雨太大了,咱们能撑得住,女人孩子可撑不住啊!”一个浑身湿透却穿着身棉甲的男人坐在了一个中年汉子身边。
“撑不住也得撑,满洲人不可能放过我们,雨一停,他们肯定会追过来,到时别说是我们,女人孩子都得死!”
中年汉子叫吴国平,山东德州人,前明崇祯十二年被清军掳出关,在满洲镶蓝旗广宁城外的旗庄为奴。
满洲人驻城为界,沿袭前明屯田制度以支撑对宁锦的攻势,故于广宁周边屯了不少旗庄,使汉奴耕种,国战则令妇子耕种,男人从军。
自被掳到关外之日算起来,吴国平等人已经在广宁替满洲人种了快八年地。这八年来,他们这帮汉民任劳任怨,却吃不饱穿不暖,每年光是他所在这处旗庄就有数十人或是病死,或是累死。
他们有逃亡过,但每次都是在海边被八旗兵抓了回去,茫茫大海隔绝了他们归乡的一切可能。
吴国平一直认为自己也会与同乡一样累死,直到听说辽南那边来了汉人的军队。然后他看到不少从辽南逃亡过来的满洲人跑到广宁来,又看到关内的满洲兵急迫的从广宁往盛京而去。ωωω.χΙυΜЬ.Cǒm
据说是盛京城遭到了汉人军队的围攻,满洲的摄政王不得不从关内抽调人马回援。
此后各种流言不断,都说满洲人在关内越来越不利,甚至连山海关那里都出现了汉人的军队。
但这汉人的军队到底是大明朝的兵,还是哪家的兵,吴国平他们就不是太清楚了。
可能是盛京那边吃紧,半个月前驻守在广宁的满洲兵又被抽走了一百多人,使得广宁城的满洲兵不到两百人,这让一直与同乡蠢蠢欲动的吴国平看到了归乡和自由的希望。
终于,受够为奴日子的汉奴们开始酝酿一场风暴。
三天前,吴国平决定起事,带领广宁附近旗庄的汉民攻进广宁城,杀光满洲人后再派人同攻打盛京的汉人军队联络。
然而他们的起事却被一个胆小的汉民偷偷告了密,知晓汉民竟密谋造反的广宁满章京克图礼果断先下手为强,带人突袭了吴国平所在的旗庄。
结果好好的起事便落到现在这般下场,几千汉民从广宁仓皇逃出,他们在吴国平的带领下原本是想逃往辽南的,可克图礼知道这些汉民会往南跑,提前派了几十名满洲兵带着一些披甲阿哈堵在了汉民南奔的路上,无奈之下吴国平只能带着这些老弱妇孺往西跑。
西边,未必就是死路,不是说山海关那边有汉人的军队在活动么。
往北,吴国平是不想的,因为就算他们能够翻越大山,等待他们的是比满洲人好不了多少的蒙古人。
经过宁远城时,城中的满洲兵出城袭击了从广宁逃来的这支汉民队伍,队伍受惊四散而跑,一些汉民为了掩护他们的妻儿逃走,英勇的站出来同满洲人拼杀。等吴国平他们从宁远跑出来时,队伍只剩千余人了,其中大半还是老弱妇孺。
雨还在下,风还在刮。
老弱妇孺们靠在一齐,单薄并且早已湿透的衣服让她们不住发抖着。唯一的几处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早已挤满了孩子,大人的痛苦和忧心孩子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肚子饿了,而且冷得很。懂事的知道咬牙熬着,不懂事的只能哇哇哭着叫喊母亲。但那哭声只会让母亲更加悲伤,更加的揪心。
“鞑子离咱们怕是很近,再这样下去不行!”
经过一番讨论后,吴国平咬牙召集队伍中的仅剩的三百多男人。
“我们得留下,让女人孩子跑出去!”
没有什么激昂的动员,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呼啸的风声中,是男人们的沉默,也是作为丈夫、父亲、儿子的坚定。
他们必须牺牲。
不知什么时候,风雨突然停了下来,将女人孩子交给同乡宋万友后,吴国平带着其他男人拆下曹庄驿站所有能用来挡马的器械,然后拿着简陋的武器等待着满洲人的追兵上来。
地上很烂,男人们都坐着。
他们没有吃的,只能坐着,这样可以节省一些体力。
人群中,不时有男人转头朝远去的妻儿队伍看。
视线中,已经没有了妻儿的身影。
但他们依旧在看,他们注定回不了家乡,他们只求老天爷能开开眼,让他们可怜的妻儿能够再一次踏上家乡的土地。
.........
满洲追兵带队的是壮大多尔塔,一共76名满洲镶蓝旗兵,另外还有82名披甲阿哈。
这是广宁方面能够动用追击兵马的极限了。
不过人数虽少,多尔塔对追上那帮敢于造反的汉奴信心十足,因为那帮汉奴中没多少壮丁,大多老弱妇孺而矣。便是真有上千壮丁,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帮土狗般的存在,一个打马冲阵,汉奴再多也不过是他马蹄下的亡魂。
宁远城守卫图赖也派人过来帮多尔塔,不过只出了20人,带队的是隶满八旗的蒙古人宾塔。
宾塔见雨停了便要带人赶紧追击,免得那帮汉奴跑远了。
多尔塔也急于解决那帮汉奴好赶回广宁,便传令动身。往西赶了十几里,就见前方道路上有一群汉奴守在那。
汉奴人群前摆着各种障碍,有破烂马车架子,有断木,甚至还有破了的水缸,想来是从边上废弃的曹庄驿站找来的。
“汉狗以为这些东西就能把我们挡住?”
多尔塔笑了起来,觉得这些汉奴太过天真,八旗将士面前,根本没有能够阻挡他们冲阵的存在。
他拔出佩刀,向前一指,正待开口说冲,却见前方的汉民突然叫喊什么,显得很是慌张,继而又跟疯子一样欢呼起来。
在确认来的骑兵脑后没有辫子后,吴国平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传闻是真的,山海关这边真的有汉人的军队活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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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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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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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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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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