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不怕死的泥腿子,但那是北边从死人堆里一次又一次活下来的流贼精锐,眼面前这帮不过刚刚造反的河工怎的也如此不畏死,尤其是他们为首的那个几次冲上来,又几次被人拖到后面去的年轻人通红的双眼、近乎狰狞的面目比疯子都吓人!
耳畔喊杀声还在继续,自已的部下还有上百人,马瘸子那边也还在顽强抵挡着淮军,李士元却生了惧意,不仅是因为淮军太过于坚强,更因他发现漕院外面竟然无比安静,就如同这淮安城中再也没了他一兵一卒似的。
对面那个疯了的年轻人再次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一次他的右手同长刀一起被布条死死缠着。
在李士元惊愕的目光中,那年轻人将长刀直直的指向了他,嘴里喃喃了一句,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围的淮军听了这话,却立时爆发出怒吼声,向着当面的叛军再次发起了不要命的攻击。
刀断了就以断刀为战;
矛断了就以矛头为战;
没了武器就整个人扑上去!
...........
淮军风字营的人数和组织优势一次次的将马瘸子往后面压,不时有被裹挟的河工青壮扔掉武器叫喊投降,哪怕他们的旁边有逼他们送死的官兵。
随着时间推移,这一幕开始以几何级数上演,叛军的人数越打越少,淮军的人数却越来越多。
熟悉的乡音让那些“反水”的河工青壮们不必任何承诺,就融入了进淮军这个团体。
被压抑的仇恨,被叛军不当人看的欺辱让这些河工炮灰们释放出了巨大能量。
局面开始彻底的一边倒。
凶悍的马瘸子仍是在咬牙死撑,哪怕他身边还有一百多人,他也绝不服输。
当年在风雪中,他可是独自一人在关外狼群环伺下活下来的!
叛军们也不敢放下武器,他们害怕被那些炮灰报复。
但他们的竭力反抗在越来越多的淮军面前,显得那么的无助和渺小。
最终,他们被密密麻麻的淮军人潮用竹篙逼到了墙角。
他们试图往外冲,但一次又一次被顶了回来。
卖油郎程霖此时的样子也像极了狼群的首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包围圈中凶恶至极的马瘸子,对方的强悍激发了他的凶性。
马瘸子也看到了淮军首领看着他的目光,他默不作声的向前走了几步,没有任何言语动作,两个人同时挥刀向对方砍了过去。
“铛!”
两刀对砍,持刀的二人俱是后退数步。
马瘸子止住了退势,嘴角露出狞笑。
卖油郎的手不住在抖,刚才那一刀震得他腕口如同被抽去了筋般。他已是无法再拿刀。
“程兄弟,让我来!”
谢金生跃过了卖油郎,他的刀在上城与闽军的搏斗中断了刃,此时手中拿的是一把斧头。
这把斧头和以弹梅花为生的谢金生看起来格格不入,因为谢的长相比较喜人,有点像酒楼迎宾的伙计。
谢金生动了,但他没能近到马瘸子身前,几个叛军的长矛伸了过来。
谢没有傻乎乎的迎着长矛撞上去,而是在收脚的同时将手中的斧头狠狠砸向了马瘸子。
马瘸子避了过去,斧头在他身后的墙砖上砸出火星的同时,给这座有三百多年历史的漕院衙门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
陆四又一次扑了上去,他狂性大发,喉咙里喊着连他自已都听不懂的声音。
刀就是手,手就是刀!
要么手断,要么敌死!
一个叛军被陆四的疯魔样子吓住了,举着手中的长矛不敢刺过去,反而转身想往后跑。
结果一把刀砍在了他毫无保护的后背上。
“杀光狗日的外地兵!”
广远一次又一次的被老叔推到后边,但一次又一次的又冲到了老叔前面。
“杀!”
旗牌兵们也都疯了,广远疯了,孙武进疯了,徐和尚疯了、他们一个个奋不顾身的向着叛军扑涌而去。
叛军终是抵挡不住,他们不住的往后溃去。
混乱中,陆四被一具尸体绊倒,一个中刀倒地却未死的叛军竟然一下从后面抱住了他。
手中的长刀被布条绑在手上,这让长刀不会脱手,但也让陆四无法反手给抱住自已的那个家伙来上一刀。
那个死死抱住陆四的叛军想叫喊同伴帮忙,但四周哪有同伴的身影,他不得不松开一只手去地上寻摸武器,就在他找到一把匕首的同时,一杆长矛从他的右肋骨刺进他的身子。
“陆爷,你没事吧!”
同孙武进一起加入淮军的一员降兵将陆四从地上扶起,望着比自已年轻十几岁的这位淮军领袖,降兵的目光中满是敬意,也对自已的选择自豪。
一个守信,一个临战当先,奋不顾身的首领才值得他追随,也才会带给他这个不知跟了多少人的丘八真正的前程!
“不要管我,去杀李士元!”
陆四真好像疯了般,一把推开扶自已起来的降兵,举着长刀就朝正被徐和尚他们追赶的李士元冲去。
李士元没能跑掉,一根长矛剌向他的左腿,巨痛让他一下摔倒在地。
“拉我!”
李士元惊惧大叫,但随他一起跑的那几个士兵却连停都没停一下,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琇書蛧
“我抓到李士元了!”
一矛刺中李士元的正是陆广远,他兴奋的上前将长矛抽出,李士元的大腿顿时鲜血喷涌。
忍着着巨痛,李士元支撑着坐起,看向手那长矛对着自已的陆广远:“给老子一个痛快!”
“我偏不!”
广远哼了一声,他才不想这个李士元死的这么痛快,要不是这个家伙,他们淮军能死这么多人!
正想再扎穿李士元的另一条大腿时,他的老叔却箭步冲了上来,然后在李士元怒瞪的圆目中挥刀劈下。
“噗哧”一声,一道血柱溅上天空。
这一刀,并未能斩断李士元的脖子。
疼痛,惊惧让李士元撕心裂肺的叫喊,满地打滚,抽搐。
在广远和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陆四竟然伸出左手去拽李士元的首级,硬生生的拽!
那种生生扯断还连着皮、连着肉、连着筋的脖子动作,吓得远处注意到这一幕的叛军们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上下就好像有千根针在刺一般。
“淮军,万胜!”
陆四奋力一喝的同时奋力一掷,李士元首级朝着远处被风字营包围的叛军飞去。
圆弧的抛物线如同半空中的彩虹,所不同的是这是一道鲜血映就的红色长虹。
“扑通”一声,李士元的首级如同皮球一般重重坠地,在地面留下一道圆圆血疤的同时,向着叛军的脚下滚去。
最后,停在了马瘸子脚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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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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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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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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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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