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时,教室内的温寒水忍不住握拳,一颗心蠢蠢欲动,飞向了外边。讲台上的老师却仿佛不知道她的心思,硬是把试卷全部讲完,才慢悠悠地说道,下课。
温寒水急匆匆地就要离开,被坐在旁边的徐斐挡住,她急忙拍他的肩膀:“快点让开,快点快点!”
一连串的催促,语气与动作都透着熟稔。
徐斐啧了一声,站起来给她让位置。后桌的女生问:“寒水,你急着去哪里?”
“上厕所。”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教室。
后座随意感慨:“老师不做人啊。”她抬头,发现面前的徐斐嘴边竟带着笑意,只是一瞬,他又没什么表情了。
离开教室的温寒水朝着楼下跑去,这里离校门口的保安室有些距离,因此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初夏时节,天气慢慢回升,温寒水却下意识拢紧了衣服,好似怕什么东西会掉出来。
不多时,她来到保安室,除却保安休息的办公桌椅,里面还有一个等高的柜子,颜色和纹路都透着陈旧的年代感。里面存放着学校每天收到的信件,以及各类杂志和报纸。
如今柜子前站在几位学生,似乎代表班级来领报纸。温寒水走到她们身边,低头开始寻找信件。神秘笔友的信封非常亮眼,温寒水很快就看到了,她一边拿好这封信,一边趁没人注意,把自己的信放到里面。
做完这些,她立马就离开了。
这是她和神秘笔友交换的新联系方式。
时间不够温寒水停下来拆信,但她匆匆扫过信封正面,脚步莫名停下来。
右上角老老实实贴了邮票,就是信件的格式不太对,不过这不是大问题,真正不对劲的是收件人这处,潦草写着——小表妹。
好家伙,这样就安全了是吗?
温寒水只感觉自己被占便宜了。不行,她得把便宜占回来!
温寒水和神秘笔友的联系就这样维持下来。两人的关系开始得很神奇,就连温寒水偶尔回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一开始他们互相出题为难对方,后来熟悉了一些也会各自说些生活上的事。
他会倾听她的心事,字里行间似乎很懂她。
他叫她表妹,她就不客气喊他表弟。
他还特地为她练字,比第一次写信好了许多。
他还特地为她打听八卦。
……
春心萌动的年纪里,喜欢上一个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温寒水很快就透过文字喜欢上这个未曾见面的人,因为这个念头升起,她还想去保安室附近蹲守,看看能不能邂逅这个人。
只是总被打断。
第一天刚等了几分钟,徐斐走到她面前:“去吃饭吗?”
“不去。”
“我请客。”
“……好。”
如此几次,别说要蹲守人了,好几次跟徐斐出去玩还差点迟到,班主任在门口巡视,他们还跟娱乐圈隐婚恋人一样,一前一后顶着老师严肃的目光回到座位。
不过温寒水还有别的办法。
她直接写了封表白信,像往常一样放到堆放信件的柜子里。那时候满心忐忑,但同样注意到没有来上课的徐斐。她在放学时给徐斐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
“是我,温寒水。”
徐斐声音平静:“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来学校,生病了吗?”
徐斐:“不想去。”
“……”
温寒水很快挂掉了电话,心想,真是疯了才去贴徐斐冷冰冰的脸。
他向来对别人的关心不领情。
只是她不知道,挂掉电话的徐斐闷哼一声,他的上半身□□着,背后是红得有些发紫的伤痕,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正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卧室里,沉默仿佛能将人吞没。
班主任说徐斐请了三天的假,每当温寒水想去问候一下,想起徐斐冷冰冰的模样,又下意识退却了。可能潜意思觉得他并不会有事,所以也就放心地忽略了。
她开始关心自己的感情状况。
表白信的最后,她说,如果你愿意,就拿着信来银杏树下来找我吧。
放了信封的第二天,温寒水没有等到任何人。第三天也没有人,温寒水这时候已经很失落了,咬着嘴唇,踢起一地落叶,低落离开。
刚走几步,她看见一个人手里拿着信封,迟疑地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温寒水的心尖上,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徐斐请假回来,发现世界都变了。
温寒水竟然谈恋爱了,一下课就喜欢往对方班级跑。她看向徐斐的眼神透着礼貌,也注意与他的肢体接触,同时似乎忘了前段时间聊得火热的笔友,他再也没收到过信。
徐斐第一次有种被人踩在脚底的不甘,他冷眼看着温寒水每天笑容甜蜜,长久以来的骄傲不堪一击。不管他愿不愿意,温寒水有意识划清了与男生交往的距离。xiumb.com
他们都不知道,有人早在很久前就注意到了他们。
他长得不错,原是年级里有名的风云人物,受到女生的热捧。后来有钱有颜甚至成绩优秀的徐斐入校,抢了他所有风头。有人毫不在意偏偏能得到所有,他不服,下意识去关注徐斐。
在当事人都没察觉的时候,他就发现徐斐喜欢温寒水。
他起了把人抢过来的心思。
过程如此简单。
他春风得意,跟着朋友去酒吧喝酒,笑着说,“徐斐有什么好拽的,喜欢的人还不是败在我赵奉宇这里。”
“眼光太差,魅力也一般。”赵奉宇笑得眼睛都眯了,顺手搂过旁边坐的女生,还没得意多久,徐斐从酒吧门口走进来,看着赵奉宇竟然搂住别的女生,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上去把人揪起来,在尖叫声中把人揍得跟猪头一样。
赵奉宇太知道徐斐的软肋了,他看着他气愤,心里有种扭曲的畅快。天之骄子又怎样,还不是要被他踩在脚下。他顶着满脸伤去找温寒水,充分运用语言艺术,博得了温寒水的心疼。
她甚至去找徐斐:“你干嘛这样对赵奉宇?”
徐斐冷哼一声,还没解释,追过来的赵奉宇说,“你别怪他,都是我的错。”
“关你什么事啊,你们之前都不认识。”温寒水还安慰赵奉宇,结果余光看到徐斐慢条斯理脱下手表和外套,好奇看过来,见他随手丢到她怀里,“帮我拿着?”
温寒水:???
下一秒,只听嗷的一声,徐斐直接开始揍人。他从小就练跆拳道,后来还被丢到部队里训练过,最清楚身上哪些地方打起来又痛又找不出伤痕。赵奉宇自诩美男子,对上徐斐这种直接动手的,半点好都讨不到。
温寒水一边护着徐斐的衣服和手表,一边小心阻拦,“哎,别打了别打了。”
新伤加上旧伤,赵奉宇眼泪直接出来了。
后来徐斐终于收手,冷眼看着温寒水安慰赵奉宇,丢下一句,“温寒水,你眼光怎么这么差。”
可惜那时她眼里只有另一个人,没注意到他,嫉妒得发疯。
打人的事情一直没有后续,因为徐斐从这天后再也没来学校。
温寒水气不过,在社交软件把徐斐骂了一通,只是他一直没有回复。她骂过之后又想起他揍人时有些红肿的拳头,还是担心,于是又去打听。她去找徐斐为数不多的朋友打听,只是他们也一无所知。
徐斐不在的日子,温寒水有点提不起劲,耳边总是响起赵奉宇骂人的声音,又一次她没忍住,说:“徐斐从不乱打人的,你是不是……”
赵奉宇瞪着她,表情凶狠。
“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适合。”
温寒水果断地说了抱歉。她觉得她和赵奉宇不太适合,她也不喜欢另一半总是爆粗口骂人。
短短的恋爱与心动,就这样飞速结束了。但生活恢复不到从前,徐斐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他。后来他转学的消息传出来,不多时就有穿着黑西装的人过来帮他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了。
他的朋友说,他出国了,没有跟任何人联系。
温寒水为此骂了他好久,直到有一次不小心骂着骂着,自己反倒哭了起来。这次后她就不再骂他,也努力不再想起他。她慢慢好像察觉到什么,他平日对她的特别,他隐隐的喜欢与温柔。温寒水不敢去想,想了就会难过。
后来,她去外省读书,在一个完全没有徐斐影子的城市生活,慢慢地仿佛把过去抛到脑后。只是有好几次她看到熟悉的背影,下意识追过去,发现那只是陌生人。这样追了几次,她再看到熟悉的背影,已经学会了驻足不去打扰。
她是胆小鬼,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大概是记忆很好,青春里的一点意难平,就这么记了这么多年。
*
十年前,机场。
魏谦匆匆赶过来,追上徐斐:“你真的要去国外读书?”
“嗯。”
“国内怎么办?”
“……”
魏谦不解,语气有些激动:“你就这么放弃了?那你的伤不是白受了?”
徐氏因资金问题陷入窘境,王家同意借钱援助,同时有意撮合王栗和徐斐。徐斐心里有人,果断拒绝。争论间因家人贬低喜欢的人,少年心性放话,宁愿饿死街头也不愿出卖婚姻。
一句话得罪了两代人,徐斐被揍了一顿,疼了许多天。
祸不单行,徐斐现在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后来,他一直没说话。
那天是南嘉难得的阴天,沉闷的天气压得人透不过气。徐斐头也不回地进入安检通道,背影透出几分孤寂。
谁也想不到,几年后他会如此耀眼的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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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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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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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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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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