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一声,谢必安转而向身后招了招手,道:“刘紫椿,你过来吧。”
自走出客栈之后,绿袍女子始终远远得缀在两人身后,吕岩与谢必安尽可以一路谈笑,零星飘来的模糊话语却使她如坐针毡,用惶惶若丧家之犬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也不为过。
此刻终于得到召唤,刘紫椿分不清楚自己应该是如释重负,还是怎样。右手轻抬,将鬓间的一缕乱发重新抚至耳后,刘紫椿硬着头皮凑近到两人身边。
“明天,你就去西城清天司...”
谢必安话没说完,刘紫椿的脸色便瞬间惨白一片。
“清天司”这个名字对于西蜀境内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唯恐避之不及的可怕存在。血腥,恐怖,惨酷...尽可以用世上所有可怕的词语,来形容这座诸子百家用来惩戒邢徒的大狱。数百年间,从未有人得以从清天司中成功出逃,在市井坊间所流传的那一个个黑暗故事里,它代表了世人难以想象的冰冷凶威,是无法触底的一座绝望深渊。
浑浑噩噩,刘紫椿根本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在本应煦暖的午间阳光下,女子却无法抑制得开始剧烈颤抖。身子一软,刘紫椿缓缓瘫倒在地。低下头,刘紫椿颤声哀求道:“少主,我...我...”
谢必安皱了皱眉,喝道:“站起来!本王又不是让你去死。”
刘紫椿惊喜抬头,可自己心头刚刚萌生的那缕喜悦还没等涌上眉间,便又被谢必安接下来的话给瞬间打回心底。
“到清天司之后,本王事先安排好的人自然会带你报道。除去一些必要的章程之外,本王需要你将所有与我大楚有关的秘密口令,还有相应的联络手段尽快掌握。从此刻起,世上便再也没有刘紫椿这个人了,你只是一个将为本王誓死效忠的秘谍...”
听到这里,刘紫椿终于明白,自己那绝处逢生的希望只不过是一个虚幻念想。清天司所属?大楚秘谍?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从原先的必死之地,跳入到了另一座燃火熔炉而已。
“从此以后,我就要以色侍人了吗?”
刘紫椿想来想去,第一个蹦入到她脑海当中的,是因为自己这还算不俗的容貌,才会让谢必安一眼相中。想到这里,以及自己将要经历的未来,刘紫椿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愿,也全然无用。
片刻后,始终不见女子回神,谢必安终于不耐烦道:“刘紫椿,本王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即是戴罪之身,又身处必死之境,刘紫椿清楚知晓,此刻自己哪还有别的选择。带着最后的一丝丝侥幸,刘紫椿直起身,怯声行礼道:“我...奴婢听清楚了。只是敢问殿下,将来我会被派往何处?”
谢必安微微一愣。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尽管刘紫椿在诸子百家年轻一辈当中的风评向来不错,像秀外慧中,天资聪颖这类的评价也曾传入过自己耳旁,可谢必安怎么也没想到,身前的女子竟然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能够割舍掉过往身份,迅速转入到新的身份当中。xiumb.com
是认命了吗?谢必安仔细看去,能从女子的眼神中品尝出一抹低落,但并没有那种全然绝望的消沉。
“看来这刘紫椿...确实有些可取之处。”
谢必安略一沉吟,由此对女子的观感稍稍好了一些。抬手指向身旁,谢必安冷冷道:“你以后就随侍在吕岩身边,主要负责我与他之间的消息传递。”
“嗯?”
刘紫椿还未张口,反倒是吕岩率先忍不住惊声一嗯。
不再沉默,吕岩顾不上避讳女子在场,径直说道:“谢必安,你开什么玩笑!她之所以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几乎都是拜我所赐,你让她跟着我?”
谢必安笑道:“怕什么?你和她又不是杀父之仇。我才是亲口下令将她刘紫椿满门抄斩的那个人。”
吕岩下意识瞧了眼身旁女子,发现刘紫椿脸上除去明显的犹豫与挣扎之外,并没有自己预想当中的悲愤。杀人亲眷,破其满门,然后还当着人家的面说了出来,吕岩总归不能像谢必安那般理直气壮。在心里生出的古怪情绪影响下,吕岩一时间无话可说。
转回头去,谢必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敛不见。双眼微眯,谢必安以一种纯然冷冽的口吻缓缓说道:“陇西刘氏,包括你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注定免不了断头之刑。本王之所以会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是因为你刘紫椿运气不错,恰好赶上了本王用人之际而已。该如何选择,相信也不用本王教你,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念之间。”
正如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刘紫椿是个心思活泛,机敏善变的世家女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只需要按着本能的驱使,便能在脑海中迅速摆列出一杆秤。
是活着,还是带着自己的尊严一起去死?
可是倘若能生,又有几人愿死?
恍若千年,实则短如一瞬,刘紫椿深深吸了口气,而后低下头,侧过身,向吕岩弯腰行礼,恭敬道:“奴婢,见过主人。”
吕岩抬起手,又放下。
直到女子在谢必安的示意下转身离去以后,吕岩才终于缓过神来,叹气道:“你这又是何必。”
笑了笑,谢必安拍了拍吕岩肩膀,道:“放心,刘紫椿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总是最为怕死的。”
吕岩摇摇头,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在我身边塞个人?”
伸手虚邀,谢必安示意吕岩与自己边走边说,“我与诸子百家交涉一夜之后,才终于在一个老怪物那里得到了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结果。”
谢必安面色一正,口气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意。指了指吕岩,谢必安道:“诸子百家可以收手,但前提是我要能将你纳入麾下,证明你吕岩可为我西蜀所用...”
听到这里,吕岩已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谢必安,你也清楚我与诸子百家之间的过往恩怨,我又怎肯与其相安无事?”
谢必安脸色不变,似乎对吕岩的反应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天下之大,不过是大明与我西蜀而已,吕岩你总不能同时与两边对立,与整个天下为敌吧。况且你姐姐吕雉之所以会陷入如今的境地,其实大半都要归咎在朱厚聪的身上,何不暂且与我西蜀结盟,共抗大明。”
吕岩只是沉默,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摇。其实按照他人的想法来说,经过昨日的一番杀戮过后,吕岩与诸子百家之间的仇怨已然可以扯平。可吕岩却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错就是错,仇就是仇,哪能像善贾贸易那般用简单的算法就能轻松分清。若是没有诸子百家的最初挑拨,或许现在自己还在家乡和师傅,和姐姐过着平静的生活。
看到吕岩这幅模样,谢必安也不再继续多劝,现在的想法并不能代表将来,以后的事情将来总会解决。
漫步徐行,在距离烟波城门以西的一处码头附近,谢必安忽然停下脚步。
“到了。”
吕岩抬头看去。
湖边树下,两道人影相依而立,似乎已等候多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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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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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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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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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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