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天所写的对联在心中过了一遍,朱厚聪自觉无错,就应着众人问询的目光,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桌旁远端末尾处,原本还提着好奇心的纳兰怀瑾,听到这平淡无奇的两句楹对,顿时兴致缺缺,文辞对仗押韵不过是中规中矩,就算是让自己这个草包写,也能憋出来个差不多的对联。
众人无感,武厉王朱厚成见状微微一笑,右手横搭腰间,开口之时文绉绉地说道:“众所周知,本王对这诗文一道涉猎不深...”
纳兰怀瑾边听边小声嗤笑:“岂止是涉猎不深,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大明以武立朝,加上太祖称帝之后更是对传承千年的世家宗族高举屠刀,几乎将法家,墨家,阴阳谶纬等天下文脉传承横切断绝。以至于到五百年后的今天,大明依然文风难盛。
只有在前朝无甚根基的儒家一脉,被历代皇帝取作治国纲要,得以在大明版图传承至今。可即便如此,还有些皇亲贵胄,武将世家把儒家士子比作天子伶臣。由此可见,儒家一脉还是没有达到,真正能和当朝武官分庭抗礼的地位。
武厉王朱厚成从小喜武厌文,及至成年之后又常年领兵出征,恐怕早就将儿时启蒙的文章忘了个干干净净。可此刻当着一桌子皇亲贵胄,朱厚成所说的话却句句条理分明:
“不过从蕴意这一方面说来,本王倒是觉得皇弟所写的这幅对联,恐怕有点上不了抬面。”躬身一礼,朱厚成笑吟吟地对当朝宰相张衍圣恭敬说道:“衍圣公,您觉得呢?”
高坐尊位之上,张衍圣大概没想到会突然波及到自己,右手轻轻拈动胡须,略一沉吟后缓缓说道:“齐王写的这幅春联,确实有些文不应景。”
屈伸双指,张衍圣历数上下两联:“还如是,又开花。这两句倒有点像是年轻人在发牢骚...”几句浅析过后,张衍圣闭口收声,不愿意再继续多说。
武厉王朱厚成目的达成,顺势接过话头:“衍圣公所言甚是。”转身看向朱厚聪,武厉王似乎带着遗憾说道:“看来为兄并没有理会错这幅对联的深意,皇弟你如今确实有些委屈和不满意。”
低头沉思的朱厚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白天随手题写的一张桃符,怎会这么快就被朱厚成知晓?难道自己身处皇宫大内,也难逃他人眼线!
朱厚聪抬头张口欲言,主动挑起话头的武厉王却根本没有罢休的意思,朱厚成微微摇头,话锋随之一转:“不过吗,也难怪皇弟心中有怨气...”
刻意停顿片刻,武厉王背对众人,独独盯向朱厚聪的双眸之中,已散发出隐隐寒光,嘴角含笑的他终于图穷匕见:“听说皇弟从龙虎山带回来的女人,至今重伤未愈,哪怕耗费了宫中无数的人力物力,也没能为她续命。是不是因为这个,皇弟才会如此心伤?”
一直有意低调按下此事,朱厚聪闻言剧震。眼见朱厚成突然把话头扯到了吕雉身上,他顿时失了心中方寸,开口语气不善地直接顶了回去:“此事不劳武厉王费心!”
朱厚成微笑不答,皇后韦氏却突然发难,指着朱厚聪呵斥道:“当着你父皇的面还敢如此说话,真是没有半点规矩!”
话一挑明,韦后不再遮遮掩掩:“我听说过这个吕雉,不过是个出身山莽的野丫头?”武厉王朱厚成点头称是,顺势接着说道:“她还有个弟弟,名叫吕岩,听说和那些藏头露尾的叛逆贼子,有些扯不清的关系......”
母子一问一答间,将吕雉姐弟贬低的形同乱臣贼子。朱厚聪越听越气,一张脸涨得通红,终于愤然开口打断:“住口!他们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韦后母子二人又怎会善罢甘休,三人争辩不停,朱厚聪涉世不深又怎么会是两人的对手,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朱厚聪就被韦后母子连番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给气的脸上青白一片。
在旁始终沉默的明成宗朱炳文,终于按捺不住越烧越旺的心火,猛地一拍桌案,怒声训斥:“成何体统!”右手食指连点三人,朱炳文喝骂道:“发疯也不挑个场合,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坐下。”
眼见韦后母子不情不愿的归位落座,朱炳文抬头仰望,夜空之上月已过半。心中烦闷的老人略一掐算时辰,强打着笑意对独自站立一旁的朱厚聪说道:“除夕之夜,不说这些令人心烦的事情。聪儿,这是你回家以后的第一个新年。”wWW.ΧìǔΜЬ.CǒΜ
朱炳文脸上笑意渐浓:“有什么愿望不妨说出来,父皇我一定帮你达成。”
话才出口,桌上众人无不侧目。朱炳文刚刚才呵斥完韦氏母子,转头就对朱厚聪温言悦色。这一番厚此薄彼的行为,可见齐王圣眷深重如斯。
朱厚聪也没想到会遭到父皇如此善待,略一怔神之后,朱厚聪躬身行礼,将心底深藏的请求说了出来:“还请父皇赐下血玉灵芝,救下吕雉性命!”
在旁早就心有怨言,不吐不平的韦后愤而起身,指着朱厚聪大声训斥:“好个不知悔改的性子,朱厚聪你可知道,那血玉灵芝何等重要!”平伸而出的食指随之巍巍颤抖,韦后语气沉重浑似痛心疾首:“那可是给你父皇养命蓄气的至宝!就为了个出身低下的狐狸精,你连你父皇都不顾了?”
听到韦后的诛心问话,朱厚聪双膝跪地,却怎么也不肯收回之前的请命,只是一味的磕头行礼:“还请父皇成全!”
恰好时辰已到,殿内力士举臂提锤,擂响报春大鼓。朱炳文看着眼前的乱象,愤愤挥袖。老人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竟然也不打个招呼,就提前离席而去。
韦后看一看身前跪地的朱厚聪,心中犹疑片刻之后,她还是追随着远去的背影一同回宫。
眼见皇上都走了,台上台下的文武百官无不起身行礼,目送着朱炳文远去之后,原本拥挤的保和殿逐渐变得空空荡荡。
张衍圣临走之前,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却没有出言规劝跪地不起的朱厚聪。只有武厉王故意发出的一声嗤笑,不停回荡在朱厚聪耳边。
人去殿空,好好的一个除夕盛会,最终却不欢而散。
保和殿中,孤身跪地的朱厚聪百感交集。
这才不过一个日夜的功夫,就发生了让他心生疲惫厌恶的几多欢喜悲愁。
缓缓起身,朱厚聪环顾四周,摇头轻叹。只觉得这本该被自己视作家乡的大内深宫,竟然如此的淡漠疏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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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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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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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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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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