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怕一松开对方哭得更甚,就这么一直任由他抱着哭着发泄,整个人都不敢胡乱动弹分毫。
屋子外头,就窗外位置有一棵香樟树,枝叶繁盛。树叶之间落下细碎光斑,全然映在了她这里。
她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哭得这么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一次都会把人给惹哭。
可是棠梨听着他的哭声,感受着他颤抖的身体。
心里烦闷又无措得厉害。
棠梨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齐烨这样的人,问什么不说,就哭。
可是她又没撤。
就像刚才,她明明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把这件事好好和他说清楚。
可少年一哭,棠梨又没了脾气。
以前没怎么在意,如今反复了这么多次后棠梨发现宁棣说得挺对的。
她的的确确从头到尾都被齐烨牵着鼻子走,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且这一次他哭得太厉害了,没有压抑,嘶哑得让她心都揪起来了。
感觉到怀里的少年的哭声渐渐小了,只是颈窝处的湿热还在。
——她知道对方还在哭,只是又压着不出声了。
棠梨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低头看了过去。
他的鼻尖恰好有一滴眼泪顺着滴到了她的衣服上,眼尾红得跟沁了血一般,睫羽也湿着。
颤颤巍巍,眉眼朦胧。
“……我不去了。”
之前时候齐烨一直在哭,哭得还很大声。棠梨怕她说的话对方并没有听清楚,这一次又再沉声重复了一遍。
尽管有点儿对不起沉鹿,不过到时候给她说说她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然后再打个几千一万什么的零花钱过去给她花花,最后约个时间下次偷偷约个饭。
反正只要不告诉齐烨,棠梨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齐烨,我今天陪你,我哪儿都不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有些笨拙的给他擦拭着眼角的湿润。
明明的夏日,少年的身体却很凉。她碰触到他的面颊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你想打游戏就陪你打游戏,想让我多背点儿书我就背书。我不出去玩了,我就老老实实待家里。”
“还有,你要是觉得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就说,是不是我刚才态度不好,语气太冲了?我尽量改吧,因为这毛病祖传的,我全家都这样,就我外婆好点,不过她生起气来也挺燥的……”
齐烨眼眸没什么光亮,他就这么抱着棠梨静静听着她说话。
混杂着茉莉香气在他鼻翼之间萦绕,他觉得又酸涩又心安。
“你去吧。”
“……啊?”
少年慢慢松开了棠梨,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是我的问题,我太依赖你了。”
“你说的对,我只是你的朋友,我不该仗着朋友的名义这么干涉你的交际,这不对,是我不对。”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低垂着眉眼的,长长的睫羽湿润,眼眸也蒙着氤氲雾气。
别说是齐烨的神情了,就连眼睛里有什么情绪都看不真切。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别生气。”
少年突然变得通情达理了起来,原本应该是一件挺高兴的事情的。
可棠梨见了非但没有松一口气,而是下意识将其理解为“试探”之类的情况。
前后变化这么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刚才他不还因为自己要出去哭得那么厉害吗,怎么现在又同意了?
是不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比如看我是不是真的认错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只是随口敷衍了他几句?
要是我顺着说好,他下一秒是不是又要哭了?
不怪棠梨想太多了,毕竟这前后转变比川剧变脸都快,她着实不大适应。
尤其是在看着对方泪眼朦胧,听着他声音哽咽的情况下。
“没事没事,你没错,是我的问题。是我没顾及你的感受,毕竟你就我一个朋友嘛,我要是走了把你一个人丢下的确不大好。”
生怕晚些回答,说错什么对方又要哭,棠梨赶紧认错端正自己的态度。
“我真不去了,不就是吃个饭嘛,什么时候吃都成……”
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齐烨的神情。
少年一开始还好好的,一听到她说什么朋友之类的字眼后脸色有些难看。
或者更多的是难堪。
以前时候齐烨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棠梨的朋友,以后会是最要好的那种。就像是宣示主权一般。
可如今明白了自己感情的少年一提到这个字眼就觉得扎心的难受,好似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一辈子也没办法越过去,走到对方的身边。
“棠梨,我真的没事了。”
齐烨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情绪抬起头一字一顿的对眼前人说道。
“你既然喜欢她就去,不用太顾忌我的情绪。”
“我只是还没适应而已,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能放下的。我们是朋友,会是最要好的朋友,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关系。
我再喜欢你,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后面的话齐烨不能说,也没勇气说。他发现自己以前所有的无理取闹,竟然都只是建立在这样强烈的独占欲上。
无知者无畏。
正因为如此,他以为这是正常的朋友之间的占有欲,肆无忌惮放任自己的欲求。
想要将人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等到明白了,齐烨反而胆怯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理由仗着对方的温柔而任性了。
喜欢会放纵。
爱应该是克制的。
齐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棠梨。如果说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是一种病,等到他发现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他改不了,也不想改。
想要将这份感情永远保留着,这已经是他唯一的任性了。
而更多的,便都是奢求了。
棠梨喜欢谁,想要跟谁在一起和他没关系,他也没资格干涉。
以前时候可以骗自己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在作祟,如今他连个欺瞒放纵自己感情的理由也没有了。
齐烨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得不到糖果,和一件喜欢的玩具就哭闹不休。
况且有些东西再喜欢也不是自己的。糖果是,玩具是,棠梨也是。
“棠梨,之前种种,都是我的错……我太任性了。”
“要改的不是你,是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痛快哭了一场有些脱力,他的脸色要比之前时候还要憔悴。不过鼻尖眼尾确是红的,更衬得他眉眼昳丽。
齐烨克制着攥着自己的衣角,胸膛因为有些过呼吸而剧烈起伏着。
在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之后,他这才抬眸朝着棠梨弯了弯唇。
笑得清浅又苍白。
“好好去约会吧,要是回来时候能给我带点糖就更好了。”
“还是草莓牛奶的,可以吗?”
“齐烨……”
棠梨看着他这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样子,下意识想要开口说什么。
然而少年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然后将桌子上的书本整理了下。
“这两本是我给你整理的易错题,还有部分文学常识,你这段时间得空翻一下,记一记就好。”
“还有这里是一些习题,你多练练,注意下答题格式。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你圈一下,到时候拿给我就成,我帮你看看。”
他这么说完之后也不看棠梨什么反应,拿着手中的书本朝着她所在方向微微颔首后。
便这么径直出了房门,然后从正们那儿给曾桂兰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棠梨因为在后院这边,她绕着走到门口的时候齐烨已经走了。
她只能瞧见树影婆娑摇曳,热风将少年的衣角吹起了些许。
皙白的肌肤在阳光之下,好似透明到快要羽化消失。
棠梨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对方,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后。
她红唇抿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棠梨从口袋里将手机重新拿了出来。
她点开了微信,先给沉鹿转了五千块过去。
【呦呦鹿鸣:?】
【呦呦鹿鸣:啧,不是跟你说了不用了吗。我最近还成,找了份翻译的工作,薪资待遇什么的都挺好的,别瞎操心。】
【梨梨原上草:不是,这违约金。我想了下,我今天可能还是不能过来了。】
棠梨知道沉鹿和自己一样,
她们都是那种不拘小节,只要说清楚了就不会把事情放心上的人。
再加上两人关系和别人不同,她也没多纠结,斟酌了下语句后还是把事情前后大致上给对方解释说明了一下。
【梨梨原上草:……我把他弄哭了。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一次特别厉害,他哭得特别惨,撕心裂肺得像是我杀了他全家。】
【梨梨原上草:我当时人都傻了。我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怎么和你出去吃个饭他反应会这么大。】
那边的沉鹿盯着也恍惚了好久。
她知道棠梨和自己不一样,她虽然日子拮据惨淡了点儿,可这自由是有的,没什么人设ooc的束缚。
可棠梨不同,ooc是一个问题,更主要的是齐烨是她的任务。
为了改变炮灰结局,她基本上什么都要以齐烨为主。
因此在看到这么段话后沉鹿是很理解她的惶恐和迷惘的。
一方面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方面又被齐烨这反应给吓到了,不敢随意离开,怕到时候又出了什么事自己赶不回来。
沉鹿和棠梨三观什么都挺合的,但是有一点不一样,她没对对方那么钢铁直。
思索了良久,她又一次问出了和之前时候一样的问题。
【呦呦鹿鸣:……我再问你一次,你这绑定的真的是炮灰系统不是恋爱系统吗?】
棠梨见对方正在输入输入了半天,以为要给自己分析出谋划策什么来。结果一看这句话,她险些给气吐血。
【梨梨原上草:大哥,我这真是炮灰系统。齐烨是因为从小缺爱,就我一个朋友,所以特别依赖我而已。跟什么恋爱一点儿边都沾不到。】
【梨梨原上草:我之前就给你说过了,我在原书结局可惨了。我就捉弄了几下陈甜甜,陈甜甜你知道不,齐烨官配。然后我就被打断手脚了,这还不算,我家也天凉王破了。】
【梨梨原上草:……这他妈可能是恋爱系统吗?我看是英勇赴死系统还差不多。】
沉鹿顺着对方的话想了下,发现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她这么猜测虽然也有可能,但是要是真猜错了那不就把棠梨带沟里去了吗?
万一对方也被自己这话影响了,把齐烨对朋友的那种偏执依赖当成了喜欢。然后也慢慢在意,跟着陷进去了,那之后要脱身就难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毕竟齐烨长什么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
是个人一般都顶不住。
【呦呦鹿鸣:刚才就当我玩笑话,别放心上。】
沉鹿知道棠梨的顾及,想了下将那五千转账给退还了回去。
【呦呦鹿鸣:那改日再约。违约金就算了,都是朋友没那么多讲究。】
【呦呦鹿鸣: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给我发个红包。我给我妹买什么彩虹魔法糖,一袋五十,死贵。啧,这年头小孩子的钱就是好骗。】
棠梨见沉鹿没因为这事生气,心下松了口气,赶紧给发了个两百红包过去。
发了之后一顿,又给再发了一个。
【呦呦鹿鸣:两百就够了。】
【梨梨原上草:不是,另一个是给齐烨的,他也喜欢吃糖。你挑个草莓口味的,到时候得空帮我带几包。】
【呦呦鹿鸣:……?】
可以。
饭没吃成,狗粮管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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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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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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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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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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