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天啊,这么算下来,一旦知青返城,就要有这么多人从农村涌向城市吗?
“如果这些人跟着去到城市里,户籍迁不迁呢?不迁的话,管理难度太大;
“要是迁,那就更复杂了。粮食关系怎么处理?就业问题怎么解决?”
青松是彻底陷入沉思了,是,这么一说,如果真的有天知青能回城,那些在农村安家的人,真的会面临很大的问题。
“即便是未婚的知青,问题同样多着。城里不可能一下子空出这么多就业岗位来,回城也需要过程。都不愿意待在农村了,到时候谁先回,谁后回,这不是就有矛盾争端吗?再有,谁来决定回去的人选……”
青松脑补一下小安队长握着这么多人“生杀大权”,他会怎么来利用?悚然心惊。
爷俩说着这个,一路走回家里,又跟老爷子提了提。
老爷子叹息一声,是了,无论什么决策,不只是一个口号或者一行冷冰冰的字体,那是关系到无数人命运的。
“我也在这件事,这事最表面的,是要做好相关的管理政策,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但最深层的解决方法,还是要有足够的社会岗位来安置这些人。”
而光实现这一点,只靠官方是不行的,还真需要整个社会发挥职能,“生产”出更多的岗位。
青松听着可不是这个道理?
“可现在除了机关单位,余下的岗位也都是国营工厂,要想让社会更广泛地参与,那就只有……”
他张了张嘴,想起了父亲说过的情景:民族资本注入工厂,私人经济野蛮生长……
他捂了捂胸口,世界会不会变化得超出他的想象?
他带着这样的眼光去观察周围的事情,所见的就全然不同了。
他看着上工的时间里,三姑六婆们把磨洋工玩出了花样,玩出了新高度,不由想得深了些。
“纪叔,我以前上课,听老师讲劳动人民,他们都是勤劳肯干的,可为什么……”
“你看到他们磨洋工,就觉着他们偷奸耍滑,好吃懒做吗?”
那倒不是啦!只是为什么有勤劳名声的人,却躲着记分员的视线,本来一小时能干好的事情,偏偏要干上大半天呢?
“……而且大家本来就穷,好好干,多收成点粮食,不也能改善生活吗?”
这个想法当然没错,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越是穷,越要不惜力才是。
“你说的这个逻辑,是建立在劳动与收获成正比的情况下,也就是你有一分付出,也就有一分的所得。你再想想如今队里的分配政策,能保证劳动与收获的正比关系吗?”
不能吗?干的任何活计,不都是要体现在工分上吗?干得多,干得好,自然工分也高,分粮和分钱的时候得到的也多。xiumb.com
纪东方摇摇头:“工分自然是一方面,可工分能拉开的差距,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就拿咱们队里来说吧,分配的制度是人六工四的原则。”
青松顿时有点开窍了:“也就是人口多的人家,其实是占优势的。”
不错,人六工四,也就是说在实际的分配中,有六成要按人头平均分配。
“一百斤的收获里,有六十斤要按照人头分下去,你家老老少少十来个,他家满打满算就一家三口,公平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然公平,毕竟每个人都要吃饭,总不能让十口之家和三口之家吃一样多的粮食。可人心不会这么考量啊,那三口之家就会想了,凭什么他们占那么多,我占这么少呢?”
青松还想说“凭人家人口多干的活也多”,可他自己想了想,也知道有哪里说不过去了。
“如果这十口之家,只有一个壮劳力,而三口之家个个都拿满工分,三口之家必然觉着是自己出的力给别人养家了。”
“没错,再说这‘工四’,百斤里有四十斤按照工分分下来,埋头苦干的壮小伙,最多也就是满工分十分,而游手好闲在地里晃悠的小青年,只要他做做样子骗骗记分员,也能得个八分九分,差距大吗?不大;那体现在物资分配上,显露出来的公平也是有限的。”
而哪怕再老实的人,他也是有私心的。干的多,得到的少,他能坚持多久?尤其是多干了活,未必有人感谢你做的贡献,说不得还要嘲笑你傻不懂得变通……
“也不是说人有多坏,实在是……当人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再让他用有限的力气去奉献,这本来就是不人性的。更何况,要是给国家集体做贡献也就罢了,大家觉悟高得很。但一旦他们看清楚了,自己所做的贡献,最后受益的是那些偷奸耍滑的人,那会怎么样呢?”
当善良和老实得不到应有的敬意和回报,反而被人轻贱和利用时,那么转向老实的反面,一起去做偷奸耍滑的得利者,这事并没有那么难。
“那怎么才能解决?”
纪东方也没直接说,只把青松带到人家的自留地去,啥也不干,就观察人家怎么伺弄自留地了。
看了一天,青松都有点想笑了:别说周大娘这样的老实勤快人了,连最爱偷奸耍滑的赵槐花,人家在自留地都卖力得很,翻地,捉虫,洒水,下农家肥,忙得那叫一个欢实。
“这地是她自家的,她下几分力,就能收几分果实。”
明白了这个,再去看大家磨洋工,理解,但并没有兴趣要跟着学。
“人活着,绝对的公平本来也是很难实现的。有时候确实需要一些人多付出一些,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但勤勤恳恳干好自己的事情,至少这一刻心里更舒服。”
纪东方就笑,年轻人当如是。
看破了生活的真相,还依然热爱它,这才不负到人间走一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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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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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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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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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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