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不给他多存点家底,谁还能看上他?难道要他像烂肚子那样,打光棍到底吗?
你们做哥哥的,怎么这点都不能体谅呢?
“他娶不上媳妇儿,那也是他活该的!谁让他干那事了?”
这么指责下去,这事就没完了。想来这样的争吵,这半年来没少在三房发生。
安建国看三房别的人都已经麻木了,浑然不觉老娘和儿子针锋相对有什么不对的。
安三富掩着面,只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他也不去参加争执,只等到母子的情绪都发泄完了,他才抬头,对着安大有惨然一笑。
“大哥,你也看到了,这个家到这地步,我……我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安大有也是无言,他可不是那等盼着亲人过得比自己差十倍百倍的人,看着这一家子离心到这个地步,他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三富啊,我听着,你们也没错,可孩子们也各有各的难处。”
这要一个个没有结婚倒还好些,一家子集中力量办大事。
可这都各自结了婚,有老婆孩子要养。你再要他一门心思的补贴“大家”、替弟弟做打算,就算他们自己个儿愿意,他们的媳妇呢?他们的孩子呢?
安三富脸上僵了僵,抱头道:“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
娘呀,这安三富,就当着他大哥和侄儿的面,当着老爹娘和子孙的面,呜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安大有这心啊,就被弟弟的眼泪泡得别提多苦涩了。
你说说,从前安三富在他面前,哪里有当弟弟的样子呢?一直都是牛气得很的,有时候看不过去了,出言教训哥哥也是常有的事情。
什么时候看到安三富就无助到这个地步呢?
“老三啊,你……唉,”安大有都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弟弟,只能可怜巴巴看侄子们,“你们爹心里也难,要不,你们……”
你们就再忍忍,等爱国出来了,到时候一切都好了。
侄儿们哪里听安大有这话?以前闹起来,安三富夫妇答应了分家,好几次都算分了,一拖二拖的,还是一团乱麻。
必须分!就算不过这个年了,也必须要把家分了!
安老头夫妇最心疼的就是安三富这个小儿子,瞅着安三富难成这个样子,别提有多心痛了。
“大有啊,你就眼瞅着你弟弟受这个苦?”
安建国心里一跳,直觉今天的戏眼怕是来了:安三富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在安大有面前如此示弱,绝对不会只是叫他来不痛不痒地劝和的。
安大有没有这个敏感,只愣了一愣:我又能做什么?
“照我说,要分家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爱国还在农场里,老大老二分了出去,你三弟他们念着爱国没有着落,这心里过不去。可要是爱国能出来,家里豁出去办件大事,给他成了家,以后安安分分过日子,这不是……你三弟再也没有心事了吗?”
安大有反应有点迟钝,缓缓眨眨眼,话是这样说没错。
可爱国犯了事,这才大半年,怎么可能出来呢?
安建国却是在电光火石间,把前因后果都想地明明白白。
他就在安大有这一愣怔间,干笑起来。
“爷,您……这话不好乱说的。爱国犯了错误,上头的领导干部是按照政策把他判到劳改农场去改造的。现在思想改造才是正经,可不敢说什么出不出来的,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老安家不满意领导的处置,这是……这是要犯错误的。”
这要是楚婕在这里,怕是要好好给安建国鼓一回掌:好样儿的,已经学会了堵人嘴巴的精髓。
安老头也是被他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往下说。
“建国,你和爱国都是自家兄弟,你怎么……一点都不盼着他好呢?”
安建国的心里更凉了,他爷奶偏心他是一直知道的,可到了这个地步,实在也叫他觉得怪没意思的。
他回想了一下安生委屈的表情和语气,立马就模仿上了。
“爷,我怎么是不盼着爱国好呢?他做错了事情,现在要学着重新做人。我不是一心一意盼着他好好改造吗?再说了,我提醒你们不要说些什么出不出来的话,这也是怕叫人听了去,再给咱们扣上了帽子,不是更耽误爱国的改造吗?”
安老头只觉得堵得慌,安建国现在委实了不得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你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他。
难道念了几个月工农兵大学,学的就是怎么上纲上线怼人?
安大有都蒙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老爹和弟弟一家人的意思,怎么安建国就和老爹对上了?
他本能就想呵斥安建国,咱们家里可不兴和长辈这样。
可安建国已经推着他往外走了:“爹,咱们还是回去吧。三叔叫你来调和他家里的矛盾,可你看看,堂哥他们也没个人愿意听你的。我好心好意劝他们说话注意不要被人捉住了把柄,爷只觉得我对爱国不怀好意的。没意思,真的没意思,还不如回去呢。爹,你冷不冷?”
安大有脑子迷迷糊糊的,好像儿子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他来这一趟,确实没起到丝毫的作用嘛!
唉,三富那么好强的人,这会儿在自己面前哭了,没准回过头来想想,面子上过不去,反而要迁怒到自己身上也说不定。
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做过。m.χIùmЬ.CǒM
安大有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的念头还真不少。最后只抓住了安建国最后问的那句话回了。
“是挺冷的。”
怎么不冷呢?这一家子在堂屋里说话,就安老头和安三富面前摆了个火盆,其余的地方都是冰窟一样的。
安大有坐在轮椅上,只觉得一双脚都要冻得麻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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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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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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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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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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