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沈慕文较此前黑瘦了不少,但是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挺拔的精神气当即不动神色得点了点头,语气却是颇为严肃道:“今日又去哪里疯了?”
“今日孩儿与瑾怀王、子桓等人去狩猎了。”沈慕文答道。
沈镇远哼了一声道:“瑾怀王的箭术还过得去,你和子桓却还要勤加练习。”
沈慕文这些日子大大地进步了些,营中的张破阵和几个参将都对他赞赏有加,他心内原本是欢喜的,以为沈镇远也会夸奖他一两句,谁知道他这个平时恨不得以十倍百倍标准要求他的父亲,淡淡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沈慕文略显坚毅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随之一股倔强的神色淹没了失望之色,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日后更加勤加练习。”
沈镇远放下书卷,对视着沈慕文漆黑的眸子,面色冷凝道:“你是沈镇远的儿子,将来有一天你会站在大王的面前,那个时候你要用你的生命来保护大王,你的身体要挡住别人射来的箭,而你手中的箭要在他们的箭射死你之前射出去,杀死他们。所以,你的箭一定要最快、最准、最狠,这样你才能护住所有你想保护的人。你懂了吗?”wWW.ΧìǔΜЬ.CǒΜ
沈慕文第一次听到父亲同他说这样深奥的话,他的眼睛有些迷茫和不解:站在大王的面前……可是他现在连大王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能站在大王的面前保卫大王呢?
他不能完全地理解这些话,现在他唯一能听懂的就是,练好箭术。
“嗯。”沈慕文坚定地点点头。
“给你的《孙子兵书》看到何处了?”
“孩儿才看到《谋攻篇》这一处。”
沈镇远眉头微皱:“数十天只看这么少?”
沈慕文有些嗫嚅道:“孩儿不喜读书,父亲方才不是也说了吗?孩儿是将来要站在大王面前的,当务之急是练好功夫。”
沈镇远看着他懵懂的样子道:“为父问你,两个骁勇的将军,其中一人可以一当十,另一人却可以一人之身退千军万马,你说,大王可倚重于谁?”
沈慕文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以一人之身退千军万马的哪位将军了。”
“那么,你想做他们之间的谁?”
“一人可退千军万马的将军!”沈慕文坚定的身影响起来,沉寂的眼睛如同一池深沉的湖水。
沈镇远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下,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然而就是这一丝细小的笑意让已经种下建功立业之心的沈慕文自尊心受到了挫伤,烛火在他已经初现男子气概的稚嫩的小脸上跳跃着,他薄而坚定的嘴唇翳动道:“等孩儿长大便可上阵杀敌,那时建立功勋自然便可成为退千军万马的将军。”
沈镇远听完沈慕文的话,他这次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道:“我可不敢把手里的将士交给你指挥,你以为当将军打仗就那么容易吗?”
听见父亲连连否定自己,沈慕文的脸色有点难看。然而沈镇远却置若罔闻步步紧逼问道:“你可知何以为将?”
沈慕文的脑袋飞速旋转,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父亲的这个问题,面对着眼前这个像是巍峨的高山一般的父亲,他充满了敬畏,由衷得佩服甚至崇拜,尤其当这个高高在上偶像在问他问题时,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胜心,想要说出来一个让他吃惊并满意的回答,让他肯定自己并让自己找到在父亲面前从未得到过的自信和骄傲。
然而,虽然他用尽了全力,最终还是张红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守畺成疆,抵御帅、捍卫疆域而来。”沈镇远道。
沈慕文认真地听着沈镇远的话,神色不由得严肃了三分。
沈镇远再道:“你以为打仗是那么容易的吗?为父且问你,倘若兴兵,将军许做何准备?”
沈慕文迷茫得摇摇头,在他的脑海中将军是那个在战场上振臂一呼,士兵们便如猛虎下山冲向敌人的号令者,他和他的将士们一起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斩下敌人的头颅,把他们赶出自己的家园。
他以为他只要勤于练习武艺,随军出征几次立下功劳,便可以成为一个像他父亲那样让敌人闻之便闻风丧胆的将军了。可是,此时和父亲的对话,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一个将军的路还很远很远……
沈镇远从案边站了起来,走到挂着一幅寒梅图的墙边,他随手取下挂在寒梅图旁边的一把宝剑,宝剑出鞘的时候,寒光一闪。父子两人清冷的眸子如出一辙,漆黑的瞳孔中间都闪着一团跳跃的火焰……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父亲孩儿不是很懂……
沈镇远看着沈慕文懵懂的样子,心内知道沈慕文必定没有如他所言将《孙子兵书》读到《谋政篇》,原本心内升腾起了怒意,转念却想起了他幼时跟随穆万里学兵法时也发生过此类的事情,也想到近些日子他有意打压幼子的骄傲恐怕也有些过了当下失笑道:“哈哈,看来《谋政篇》是要比《作战篇》难上一些。”
“父亲,孩儿知错了。”沈慕文听见沈镇远的话当即知道父亲已经识破他并未好生读那本兵书了,红着脸道。
沈镇远对沈慕文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们父子二人只需要那个轻轻地微笑便够了,这是只有父子之间才有的默契。“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要兴兵作战,需要做的物资准备有,轻车千辆,重车千辆,全副武装的士兵十万,并向千里之外运送粮食。如此一来,军内外开支,招待使节、策士用度、保养战车、甲胄支出等等的消耗费用每天要消耗千金。保证了如此的标准准备之后,十万大军才可出发上战场。所以,要成为一个将军,光有匹夫之勇是不够的,你还有胸中有沟壑,所谓运筹帷幕,决胜千里便是如此。”沈镇远道。
“父亲,孩儿如何才能做到胸中有沟壑呢?”
“你身在军营时长可向张将军他们请教,为父教你推演阵法也是一条途径,那本《孙子兵书》是不可多得的兵事奇书,你不要辜负了它,等你真正参透此书的那一日便可胸中有沟壑了。那时,你必能以一人之身退千军万马。”
既然父亲如此说,那必然不会有差的,沈慕文一听沈镇远此话,恨不得此刻便翻出那本不知被他扔到何处的兵书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读个遍:“孩儿知道了!”
“你们三人还需很长的路要走,此次巡边好生留意,好好得历练历练,为父盼望我儿早日领军挂帅。”沈镇远看着沈慕文道。
沈慕文听着沈镇远的话,脸上绽放成一朵花,虽然他早就知道了此次巡边他可以同行,但是现在听见父亲亲口允诺还是让他欣喜若狂。立即喜得原地跳起来,拍着手直转圈道:“父亲说得可是真的?孩儿可以随父亲巡边?孩儿可以巡边去喽!”
沈镇远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故意沉下脸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大军不日就要出发了,还不快去给你的祖父祖母请安道别去?真是白疼你小子了。”
沈慕文喜得停不下来,笑着溜出去道:“孩儿知道了,孩儿这就去给祖父、祖母、母亲还有静好道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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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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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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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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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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