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穷苦人无一处福地安葬,只能抛尸在荒凉野地中。
爹娘以及师傅,也都葬在这丛冢地里。
我不解,为什么师傅明明可以选一处福地安葬,却会选择葬在这丛冢地里?
但当时,师傅并未说明缘由,只是低声念叨着,死后将我安葬在村外。
踏着黄土地,迎着清凉风。
行走在村外唯一的大道上。
由左右两旁看去,便能看到大小不一的坟头。
尤其是左面靠绿林的土地中甚多。
我要去的便是那里。
跪坐在坟前,目视着前方几行立在坟上,飘摇在风雨中的白布。
在我眼前的这三座青坟尤其闪眼。
我将带来的祥福桃牌慢慢立在三座坟前,思绪陡然一翻,竟回目想起了一些琐事。
虽说不曾记得爹娘的面容相貌,但生身之恩不能忘却,所以清扫坟墓,一年的几次祭奠,降下新福等事都未落下过。
打扫完墓地,叩了四个响头之后,转眼又瞧了瞧师傅的青白坟墓。
师傅生前为龙源乡定下了一处福地,定下了驱怪之物,为村民百姓谋下了安定的生活,更是传我功法,授我玉佩,全是为了压制住我体内的恶疾。
如此恩师,怎敢忘却?
叩得三个响头之后,几声突来的犬吠令我猛然抬头!
只因这声音让我感到非常熟悉。
果真,一只土黄跛犬正立在前方不远的土坡上,顶着风雨,一双黑漆的厉目正看往这边。
村外村内常能见到许多犬狐,多得碍眼。
我能识得这只跛犬,只因它一条腿是瘸的,但跑的飞快。
此外那麦黄的长毛,黑漆的眼珠是它最为明显的特征。
但最重要的,还得说去年为师傅及爹娘降新福时,发生的事情了。
那次我刚出村外,便听到了坟这边传来了激烈的犬吠。
急忙赶来后才发现,就是这只土黄的跛犬正守在师傅的坟前嘶叫,而与它相持的便是几只体型都比它高大很多的红眼野狗。
村外野地最常能见到的便是食人尸体,刨墓的红眼野狗。
我看了看坟的周围多是野狗刨出的深洞,一时心急,便随手捡起了一根长棍挥打了过去。
将那几只野狗赶跑之后,我才发现那死守在师傅坟前的跛犬已躺在了地上,身上多是长条的血痕。
于是我便将它带了回去,养好了伤后,还常常在几处固定的地点喂它一些吃食。
起初,我还在师傅的古院里为它搭了个小窝,可遮风避雨,但不见它去,却常常见它活跃在这片野地里,偶尔也能见它立在不同的坟前,好像是在替别人守着什么。
这时间一长也有了感情,我便常叫它小黄了。
再回过神来后,前方的土坡上已没有小黄的身影了。
我着急的左右看去,却忽听几声杂草乱响,而后身前突然蹿出了一道黑影将我扑倒在地。
我慌张睁开双眼,只看到小黄正吐着红舌压在了我的身上。
它兴高采烈的摇着尾巴,叫了几声,后又将头塞进了我的敞口衣服里,将锦娘那给我包好油香大饼的蓝布扯了出来,拖到了地上。
小黄瞧瞧蓝布,估计也是闻到香味了吧,便是越发激动了,尾巴更是摇个不停,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我笑了笑,将那蓝布打开,拿出了一张大饼放在了地上,随后又将蓝布放回到了怀中。
小黄便是就地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就知道你是来找我要这个的,吃吧,吃吧。”
我顺手捋了捋小黄那被雨水浸湿而变得刚硬的长毛,竟没有发现雨下的更大了,身体从上往下也不由得激起一丝恶寒,令我打了个冷颤...
糟糕,在外面呆的时间过长了!
浑身上下的冰凉刺痛让我忍不住想要起身离开,小黄更是衔着那半张饼,跑进了前方的杂草深处,不知踪影。
就在此时,我却忽听到了几声小曲儿歌调悠扬传来。
“乐哉,乐哉,快活,快活啊!”
我立刻起身,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的大道上正有一戴着斗笠,鞋破衣破,左手摇扇右手拿着壶卢的高挑男人缓步走来。
他时而哼唱着小曲儿,时而开怀大笑,好似遇到了喜事一样,美得不行。
我认得对方。
他名叫张先,不是龙源乡人,只是一位谋官未中的落魄书生。
听别人讲,当初村民是在一处池塘边上发现他的。
他当时披头散发,神神叨叨满嘴胡话,村民见他可怜便把他留在了村中。
我住在师傅家古院的时候,便常能见到他瘫在院门外,嘴里碎碎叨叨念个不停,跟个疯子似的。
今天算来,他呆在村子的年头儿,大概也有个七八年了吧。
至于他睡哪里,吃什么。
村西侧有一破旧的小院,他平常就睡在那边。
而吃的话。
因为他平常跟个懒汉似的。
既不动手,也不干活。wWW.ΧìǔΜЬ.CǒΜ
时间短点还成,时间长了,村子里的有些人也都冷眼相瞧了。
但终究饿是饿不着的。
因为村内各家无论谁煮熟了饭了,他便总是厚着脸皮去讨要一些,有时会有人救济,但有时也会被人骂出来。
时间一长,他也知道该去哪里讨要了。
村子王铁匠家、锦娘家、或者直接来找我,都是他不错的选择。
因为锦娘每次做的饭总会多出来一些。
即使不多,给我的我也吃不下,剩下的便总会让他拿去。
而早上偶尔我会熬一点粥喝。
他也总能很准时的叩响院门。
当然我也并不是白施舍他这些的,而是让他拿一些卷书残页来换。
因我喜欢读书。
尤其是一些地方录的山水文志和人文志。
既可以了解环境各异的山川大河,怪闻怪事,还可以知晓一些人间奇才奇事。
但有些生僻字的含义,我就不知是什么意思了,所以他便成了教我认字的工具,但每次教我认字的时候,他多会说一些胡话,搞得人是相当无奈。
“嘿!”
走到近前。
他身子一抖,明显是看到我了,而后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了我的面前。
随后他直接拉着我的手走到了远处的密林遮蔽处。
这里可以暂避些风雨。
我看着他抖愣了几下土灰长衫,惹得雨水都溅到了我的身上。
我伸手遮挡,他却乐了几声坐到了地面上。
我见他蓬头垢面,那卷曲的黑色长发足足盖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只卧蚕细眼,尖鼻薄唇。
他微微一乐,一手摇着破扇,将那壶卢放在了一旁,随后盯起了我的怀里,又伸手指了一指。
“唉......”
我叹了口气,只好是将那最后一张大饼拿出来递给了对方。
“这鼻子,比小黄还灵呢。”
他可没有介意,只是大口吃着油饼,配着壶卢里的凉水饮下,而后又大笑几声。
“哈哈哈,我可跟那些灵物比不得,天之物,贵在精妙又善亲人,要好好读书,好好读书!”
他猛地拍了拍我的大腿,拍的我有些吃痛,而后又是吃了一口大饼,眉头却又是死锁了起来。
“怎么了?”我问他。
“锦绣没煮点肉吗?光干饼啊!”
张先把大饼摆在了我的面前,大喊了一声,嘴里的饼碴子都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攥了攥拳,忍着火气。
“上哪儿给你整肉去?”
这家伙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但我这么一说,张先却又委屈了起来,吧砸吧砸嘴十分的不开心。
“去王家整啊,坐拥着良田福地,仆人可是众多,想必连这新春,他家过的跟咱家过的可都不一样啊。”
张先又拍了拍我的大腿,神情一转,那如狐狸一般狡诈的细眼朝我发笑似的抖了一抖。
自从师傅走后,王家等众与吕家少部分人便是接过了管理龙源乡村的职责。
毕竟在建立龙源乡前,王家和吕家众人还是出了大力气的,所以接过这个责任也是必然。
只是近两年,我却感到王家一众并不亲人,也好像并不善待各家亲邻了呢。
而关于新春食肉这件事,王铁匠也和我商量好了,过几天就要去林中猎一些鲜肉,散分给村内各家,看来张先也是知晓了这件事了吧。
“你提肉,自然是知道王铁匠要去猎鲜肉的事儿了?”我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
张先吃着大饼瞥了我一眼,而后单眉翘起微笑一声,并狠狠的在我大腿上拍了一下。
“当然啦!”
“哎哟!!”
这一下,直接是让我感到了大腿内侧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而这份火热随即上涌,竟逼得我冒出了汗来!
“你...你能不能轻点打啊,疼死了,疼死了!”
我揉搓着已是发红的大腿,而张先则是大笑几声,随即站起身来,摇着他那把破扇,哼着小曲儿向前走去了。
我急忙转身,吃着痛喊了一嗓子:“你这是上哪儿去?!”
“去接人,陌生人,镇子里的人!”
张先说话又开始糊里糊涂了起来,让我听得难受。
“什么叫陌生...镇子?镇子要来人了!”我惊叫一声,瞪大了双眼问道。
而我为什么惊讶,只是因为听说今年凤寄镇要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所以正满是下到各个乡村去找精通制作祭祀仪器的人。
当然这些事情我也只是听吕秀讲起过,至于真假与否就不得知了。
难道说张先要去接的人就是......
张先笑了笑,后直接摇了摇手走进了密林的深处,而我也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说错了,说错了,或许不是人,又或许是两种人......”
这句话让我呆愣了片刻,而当我再次醒过神来后,却发现这茂密的林中除了绿枝沙沙摇摆,便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坐在原地低头冥想,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入地,立马让我感到哪里不对。
刚才,身体明明已被恶寒侵蚀的发痛,但现在却怎么又没事了!
还真是怪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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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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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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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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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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