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下一口傅明笙刚刚买回来的蛋糕,舔了舔嘴角的奶油,说:“不好吃。”
傅明笙刚换好衣服,看着行越嘴唇上的一抹白,问:“不是抹茶的吗?”
行越心虚的低了下头,说:“可我现在想吃杏仁的了。”
这事放在以前,傅明笙是一万个不会纵容他的,说不定傅明笙还会使用一些对外无可奉告的手段叫行越吃些别的,不过现在,傅明笙只是叹了口气,好声好气的问:“再去给你买一个?”
“好的。”行越轻轻的咬了下叉子,说,“谢谢。”
傅明笙又换回衣服重新出门了。
行越立刻放下叉子,小跑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袁奕恒回了个电话,刚才袁奕恒说有事跟他说,行越为了享受傅明笙“无微不至”的照顾,故意等傅明笙走了才去回电话。
“喂,袁奕恒。”行越的声音非常高昂,喜悦也是隐藏不住的。
“行越。”但袁奕恒的声音却很低,他深吸一口气,就没有了下文。
行越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出不对劲,就问:“你怎么了,你在哪呢?”
袁奕恒说:“楼顶。”
行越心里一惊,赶紧坐直身子,问:“哪个楼?我去找你吧。”
袁奕恒笑了一声,盘腿在楼顶坐下,问:“真来啊?”
“你快点说。”行越拉开衣柜,说,“我换衣服了。”
半个小时后,行越找到了袁奕恒,袁奕恒看着气喘吁吁的行越,说:“上次那个楼的天台被封了,我就换了一个。”
袁奕恒只坐在天台的中央,没有要跳楼的意思,行越终于松了口气,缓缓走过去,问:“你到底怎么了?”
袁奕恒低着头,踢了下从街边带上来的石头,说:“我妈怀孕了。”
行越一怔,袁奕恒就又说:“我真服了,她没时间管我,但有时间生孩子,你能理解吗?”
行越在袁奕恒对面坐下,摇了摇头,说:“不能。”
这话要是问别人,别人肯定有一百句可以圆场的话,但行越不同,他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行越想了一会儿,又问:“你都这么大了,有代沟。”
袁奕恒重重点头,道:“而且根本没人跟我商量,你知道吗,我是昨天回家,看见我妈吐了才知道的。”
行越问:“那你妈怎么说?”
“她说反正用不着我养,告诉我也没用。”袁奕恒又捡回小石头,在地面上划了两下,说,“我一想,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我这弟弟或者妹妹,光分遗产这辈子也能衣食无忧了,拖累不着我。”
行越看着袁奕恒,从他眼底好像看见过去的自己。
“那也应该问一问你的意见。”行越说,“这样太不尊重人了。”
“是啊。”袁奕恒一眨眼,地面就湿了一小块,再一眨,眼前就彻底模糊了,“我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这么不在乎我呢,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吗?为什么就我一个人不重要呢?”
袁奕恒抬起头,吸了下鼻子,说:“我今天要是跳下去,死都死不消停,别人肯定会说我是因为接受不了二胎,心灵脆弱什么的。”
袁奕恒烦躁的摇摇头:“想想就他妈来气。”
行越连忙点头道:“你不能跳。”
“但我心里还是憋屈,他们没时间搭理我,却有时间做那档子事,有时间生孩子,有时间管那个小的?”袁奕恒皱了下眉头,说,“行越,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我爸妈领养的?我感觉我跟他俩长的也不怎么像。”
行越不会说谎,想了想,认真回答道:“你这么猜测也有道理,不过对你关不关心不能成为唯一依据,你看我跟傅明笙也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他对我比任何人都好。”Χiυmъ.cοΜ
袁奕恒:“……”
“你不知道,尤其是今天,我故意刁难他,他也没有生气。”行越自己陷入沉思,沉吟道,“这真的很奇怪…”
袁奕恒低了下头,说:“行越,我没事了,咱们还是去吃饭吧。”
行越回过神,说:“你好了吗?那你还是回家吧。”
“你有事啊?”
“不是,是傅明笙叫我高考之前不要总是打扰你。”行越学着傅明笙的话,说,“保送不是也有最低分数线吗?”
“我要连那条线都过不了,就拿不着保送名额了。”袁奕恒拍拍裤子上的灰站起来,说,“你也太听傅明笙的话了吧。”
从下到大“听话”这两个字就跟行越没什么关系,但他这会儿听见,也不觉得突兀,只是很坦然的点点头,说:“我喜欢听。”
“好吧,那就最后一次,五月份我确实要学点习了,你就当高考之前最后陪我吃一顿大餐。”
袁奕恒这样说,行越是不可能不答应的,他忍痛从自己的日结工资中提取出一部分,然后说:“那我请你。”
行越叫傅明笙两个小时之后来接自己,但傅明笙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他坐在车里,开了一半的车窗,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比约会对象提前一个小时到场,这对于傅明笙来说实在太诡异了。
傅明笙从昨天开始,心情就一直保持在近几年最良好的状态,他看时间还早,又想起行越喜欢的果汁快要喝完,就干脆下车去了趟附近的超市。
傅明笙没想到会碰见他父亲,两人对视了一眼,是他父亲先开的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明笙的购物车里堆满小孩子的零食,他父亲见了,又皱了下眉,问:“这是给谁买的?”
傅明笙垂眸,笑了一声,说:“您不是知道么。”
“你还跟他有来往?”老人气的狠狠砸了下手推车的把手,说,“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答应您什么了?”傅明笙说,“上次回家您不在,我现在跟您说吧,我近几年不打算再出国了。”
傅明笙忽略掉老人愤怒的神情,看着对方的腿,问:“您的伤好了吗?”
“没大碍了。”老人心中有气,但又不能直接发泄出来,他忍了忍,只好说,“你妈今天不在家,正好,你跟我聊聊。”
傅明笙也没怎么想拒绝,反正总归他是不能一辈子不和他父亲见面的,傅明笙看了眼推车里的东西,说:“那您等我付完款吧。”
傅明笙本来只是来给行越买一箱果汁,但最后却愣是拎着两大兜的零食离开了超市,傅明笙把车停在一家咖啡厅前,说:“一会儿要接行越,我就不折腾回家了,咱们在这儿聊。”
“我喝不惯咖啡。”老人瞥了一眼装潢不怎么古朴的店铺,说,“找个茶馆吧。”
“这家就有茶。”傅明笙说完,直接下了车。
傅明笙点了一壶茶,要了两个杯子,老人看了,稍微消气了点,说:“茶叶还算讲究。”
傅明笙笑了笑,给两人沏上茶,问:“您要聊什么?”
老人的一杯茶很快就见了底,傅明笙又给他沏上一杯,才听见他说:“你跟行越现在是什么情况?”
傅明笙停顿了一下,一下居然没回答上来,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跟行越的关系,而是两人现在的关系实在不是一句话就能解释的清的。
“谈恋爱。”傅明笙想了想,还是轻声道,“不会分手的,您不用惦记了。”
“我惦记什么!你跟他叫什么谈恋爱!”
“那您愿意怎么定义就怎么定义吧。”傅明笙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做过多辩解,他不觉得他跟行越的关系需要别人认同。
傅明笙的父亲沉思了片刻,又问:“那你美国的工作呢?”
傅明笙无奈,笑了一下,说:“您是怕我找不到工作吗?”
“我是怕你后悔!”傅明笙的父亲狠狠一喘气,说,“行,我现在管不了你了,但你想没想过,你们俩要是分手了,你这工作怎么办?再去美国重新起步?”
“爸。”傅明笙低头,叫了对面的老人一声,他大概也是许久没有叫过了,两个人都停顿了一会儿。
“您忘了吧?”傅明笙收起笑容,重新抬起头,说,“我没那么喜欢美国,当初是您逼我走的。”
老人的脸色黑着,即便已过花甲,还是一样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明笙,我知道这件事你不理解我。”老人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当初发生那种事,那个孩子因为你死了,你…你怎么在国内读书?别人怎么看咱们家?你还能有今天这种成就吗?”
“能吧。”傅明笙淡淡道,“您应该知道,我在哪都不会过的太差。”
老人语塞,无法反驳。
傅明笙是这样的,他对自己有了解,也有自信。
“那你也得想想你的行业!一个医生,让别人知道你是同…同…”老人最后还是没把那个词语说出口,他又猛的喝了一杯茶,也不知道是气成了什么样,连茶都喝的不文雅了。
“那我也有别的出路,您别担心了。”傅明笙随手给老人添上第三杯茶,然后缓缓道,“其实说到后悔,我倒真有一件后悔的事。”
“十年前我不该走。”傅明笙说,“那时候没有能留住我的人,但现在有了。”
“爸,您要实在是觉得我有辱咱们学术世家的风气,就把我逐出傅家大门吧。”傅明笙用指尖转了下茶杯,说,“爷爷那边该有什么规矩,挨什么罚,我都认。”
“但行越——”傅明笙说到行越,又笑了一下,说,“我跟行越的事您就别惦记了,到时间了,我得去接他了。”
傅明笙说着话就从沙发边上站了起来,他手边是一架屏风,来的时候也没注意外边坐着什么人,结果这会儿一站起来,行越一双滴溜圆的眼睛就出现在了屏风上面一道镂空的缝隙。
“……”傅明笙稍微怔了一下,拉开屏风,看着脸色犹如五味杂陈的人,问,“怎么在这儿,干什么呢?”
行越手里还端着一杯化了一半的奶盖咖啡,脸上却严肃的紧,他侧了侧身子,让傅明笙靠近自己,然后把声音压的很低,认真回答说:“在偷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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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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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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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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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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