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最后还是没有吃下一口东西,他看着袁奕恒狼吞虎咽的样子,就跟几天没吃饭似的,行越问:“你爸妈真不管你吗?”
“分什么事吧。”袁奕恒说,“杀人放火估计不行,但自杀可以。”
行越一怔,袁奕恒笑道:“给你讲个笑话,从我跳楼那天到现在,我还没见过我爸我妈呢。”
袁奕恒吃下一根油条,又说:“其实我也不是怎么恨他们,我就是想试试他们能对我疏忽到什么程度。”
行越沉默着,感觉不是需要自己发表意见的事,就没说话。
果然,袁奕恒喝了几口粥就继续说:“但其实上我也不想让他们太管着我,管得严了没有自由,更烦。我就是想让他们能比原来稍微关心我一点儿,一点儿就行。”
行越听着袁奕恒的话,大概理解,但并不适用于自己。
行越无法对父母产生任何依赖感,他甚至觉得如果哪天自己死了,行言凯没有出现,那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毕竟对于行言凯来说,行越不是唯一的儿子。
而对于行越,行言凯也绝对配不上父亲两个字。
行越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七点,他本想先睡一会儿,可又不知道傅明笙什么时候会打来电话。
傅明笙叫行越的时候向来不给他准备时间,行越怕睡死了错过电话,也怕接到了电话但不能及时赶到,所以干脆放弃了睡觉的想法。
行越洗澡的时候故意调低水温,果然没一会儿就精神了起来,他打着冷颤吹完头发,换好衣服,时间却还是不到八点,行越只好蜷缩进沙发里,用手机打发时间。
傅明笙在九点一刻给行越打来电话,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但行越已经蓄势待发了一个小时,一接到电话就迫不及待的跑下了楼。
傅明笙在小区外车里等他,行越上了车,脑袋像是不受控制的往旁边一靠,然后问:“今天去做什么?”
傅明笙抬手,自然而然的试了一下行越额头的温度:“你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有点困。”行越这才放松下来,说,“如果是去医院,我可不可以睡一会儿?”
傅明笙收回手臂,说:“可以,睡吧。”
行越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然后再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刚想动一动酸软的胳膊,就被傅明笙微微用力压了下去。
“别动。”傅明笙看了眼快要点完的点滴瓶,说,“你发烧了。”
行越也感觉到自己头有点疼,他一只手绑着纱布,另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傅明笙,问:“我怎么发烧了?”
傅明笙被气笑了,松开行越的手,说:“你问谁?不是说冬天只穿一件校服也不会感冒吗?”
行越不高兴的瞪了傅明笙一眼,说:“当然,我已经很久不生病了。”
“那现在怎么回事?”傅明笙用温度计在行越的额头点了一下,然后把温度显示屏冲向行越,问,“这是你的正常体温吗?”
“…总之我的身体很好,就算发烧也很快就会痊愈,你不要担心。”行越看着点滴瓶中剩余的一点液体,又说,“点完这个我们就可以做本来要做的事去。”
“点完这个还有一瓶。”傅明笙拿起桌上的另一个满瓶液体,说,“而且我们本来就是要来医院。”
“那我现在醒了,你…咳咳咳。”行越的嗓子一下干涩起来,他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傅明笙,问,“你可不可以帮我拿一瓶水?”
行越看见傅明笙把早就准备好的吸管插进矿泉水瓶,又亲手递到自己嘴边,耳廓不自觉的发起烫来。
行越轻轻的吮吸了几口,然后舔了舔唇瓣,说:“谢谢,我是说你现在可以给我做测试题了。”
“测试题就不用做了,我看过你之前的答案。”
“那是我瞎写的。”行越怕之前做过的题答案奇怪,立刻解释说,“我不想配合他们,不过你要是给我出题,我可以好好答一下。”
“有空再说。”傅明笙站在病床前,看着行越点滴管中缓慢滴落的液体,问,“调快一点?”
行越一惊,实际上这种药品有些刺激血管,行越的手背已经很疼了,可傅明笙这么问,行越还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你、你着急吗?”行越紧张的看着搭在点滴管滚轮处的那只手,咽了下口水,说,“那…也可以。”
傅明笙笑了一声,紧接着轻轻推动滚轮,稍微调慢了滴速。
傅明笙坐回到病床前,看着行越慌张后逐渐趋于平静的目光,说:“行越,治疗之前,你要先学会跟我说实话。”
傅明笙微笑着用手指碰了碰行越凸起的血管,然后问:“昨晚干什么去了?”
行越两只手都不能动,只剩脚趾稍微蜷缩了一下,堂皇道:“你怎么会知道?”
“要我说?”傅明笙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好整以暇道,“你确定…”
“我去见袁奕恒了!”行越不想听傅明笙接下来明显可怕的话,立刻道,“他想找杜远筝,我去帮他的忙。”
傅明笙不动声色,问:“找到了吗?”
“没有,因为袁奕恒学的是便宜的教程。”行越又说,“不过他今天还会再找一天。”
“找到之后干什么?”
“道谢…或者道歉。”行越想了想,又补充道,“袁奕恒怕杜远筝想不开。”
傅明笙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行越依然泛红的脸色,问:“再睡一会儿?”
“不。”行越想要坐起来,傅明笙却完全没有要帮他的意思,行越只能憋气道,“现在几点了?”
“一点半。”傅明笙说,“我要走了。”
“哦。”行越看起来有点失望,但他还是说,“好吧,再见。”
傅明笙说再见,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行越觉得不太公平,傅明笙好像对于两个人的见面没有一点留恋,可行越每次回到家却还要回味好久好久。
行越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是因为傅明笙还不了解自己,如果傅明笙了解了自己,一定不会舍得就这样离开。
袁奕恒打来电话的时候,行越刚刚换上第二瓶药品,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手指,然后把手机摆到枕边,说:“喂?”
“行越!你醒啦,我还担心你呢。”行越侧过头,让耳朵和手机离的更近,问,“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刚才给你打电话,一个男人接的。”袁奕恒说,“是医生吗?他跟我说你在医院。”
行越僵硬的扯了下嘴角:“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跟他说昨晚的事了。”
“我说了啊,我怕你是因为熬夜才累病的,只能如实交代了。”袁奕恒承认完,又说,“那你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我快找到杜远筝了。”
行越满脸的不可置信,问:“你真的去报了八百八十八的课?”
“那倒没有,我是去找欧阳浔了。”袁奕恒问,“你还在医院吗?我能去找你吗?”
“能是能,不过我的点滴还没打完,你来也是没事做。”
“没事,陪你呗。”袁奕恒的声音高昂着,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而行越也确实想知道杜远筝的情况,就没有拒绝。
可没想到袁奕恒的电话挂了没一会儿,喻昕雷又打来了电话。
行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接起喻昕雷的电话,喻昕雷一听行越病了,也立刻要来探望,行越叹气道:“真的没事,就是洗澡的水有点冰……好吧,要是不耽误你的课,你就来吧。”琇書蛧
然后两点钟,喻昕雷和袁奕恒一起出现在了行越的病房。
袁奕恒倒是不在意,大大方方的跟喻昕雷打了招呼,又把自己从楼下买的零食拎给了行越。
喻昕雷也放下自己买的东西,面色却不如袁奕恒轻松,他看着坐到行越床前,替行越调整点滴管的人,眉头皱了一下,说:“那有人陪你,我就走了。”
“现在?”行越终于被扶着坐起身,说,“也对,你还要上课,那你快回去吧,我都说了叫你不要来。”
喻昕雷紧紧抿着嘴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上次我跳楼,杜远筝不是目击证人么,欧阳浔留他的手机号了,但是不给我。”袁奕恒对于欧阳浔的行为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只好问行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欧阳浔主动交出手机号?”
“我?我跟他又不熟。”行越说起来还是不太喜欢欧阳浔,便道,“那你叫欧阳浔去确认杜远筝的安全不就行了。”
“他也得听我的啊。”袁奕恒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我跟欧阳浔说网上的情况了,他非跟我说小孩儿才会在网上吵架,傻子一个。”
“没错。”行越连连点头,“我也很不喜欢他!”
另一边,欧阳浔在办公室狠狠打了个喷嚏,他翻了两下空了的纸抽盒,然后对听筒另一头的人说:“老傅,你等我五分钟,丫的,公安局进贼了,谁他妈天天偷老子的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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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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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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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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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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