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建楼。按李焕的计划,摘星楼须在三个月内建成,且须是燕京酒楼前所未有之四层高楼。
李呈往来人面广,便担下征寻熟手作匠的差使。至于规图造园,也由他带着丈量好的界图,急往宋境去寻建筑大家。因着宋国当今皇帝极喜园林,二年前更是始建万岁山,宋国的官员富户便上行下效,家家都或大或小治了园,养活了一批建筑大家,个个牛气冲天,非达官贵人不许。好在十里堡已借着燕山雪深挖了几条人脉,要找个造园名家应急倒非难事。
其次便是后厨诸事。头一条便是酒。此番进京之前,堡中已做足功夫,停了燕山雪,转酿不羡仙,三个月之后便有第一批新酒,足以支应摘星楼所需。至于菜品风味,是北风还是南风,众人却着实争执了一番。
李灿道:“燕地酒楼多南风,少北风。如今新入的多是北人,若我们开个北风的酒楼,生意自然红火。”
燕娘驳道:“燕地本是南人,自然喜爱南风菜色。便是那些北人,吃惯了北地粗食,见了精致南菜,也定然稀罕。”
陈顺与李呈也各持南北一方。最后还是李焕笑道:“二对二,可见市面偏爱南北之人约莫也是相当。左右地方大,我们莫如置个南北两楼,一名摘星,一名照月,中以层层虹桥相连。摘星楼便是南国风雅,南方菜色。照月楼便是北地豪情,北方菜色。”
如此众人都点头称好。李焕又让燕娘按着新烧酒瓶所用的骨瓷方子,以南北风格各烧一批碗碟餐具,还须在燕京定制南北两种制服给礼宾穿用。
燕娘不解:“礼宾是何人?”
李焕解释道:“现下但凡酒楼,仅行菜小哥在外招呼,应接不暇,方有引路的闲汉、献果子香药的厮波、投卖小食的撒暂、换汤斟酒的焌糟妇人等各色外人出入店堂。如今这些外人并外头食物概不许入,三五桌设一礼宾娘子,好好将待客之道尽了。若还要唱曲说书,也自有店中常驻的伶人。”
李灿一听便十分赞同:“这般来客自然舒心,且免去许多闲杂人等,少了许多事端。”他管着十里堡的远拦子队,有时也进城打探消息,深知酒楼便如筛子一般四面透风,但凡有个好歹转眼便满城皆知。若如李焕这般安置,这酒楼不但密不漏风,还可为十里堡搜集情报,实在大有好处。xǐυmь.℃òm
“只是……这总领之人却不好找。既要是自家人,又须擅察言观色,懂世态人情。”李呈想了想又道,有些话因燕娘在不好说透,实是要找个风月场中的忠心之人,却何其难也。
李焕沉吟道:“我奉命候着,等留守司传唤,便要在燕京多呆一段时日,正好仔细挑个人选。”
李呈看一眼李焕,不由露出老叔会心一笑,心道焕哥儿也已十六,却向来心如铁石,不解风情,不知这燕京的风月场,可能将这块石头捂热?
“既定了南北并行,大厨也得物色两个各擅南北的。有了大厨,便好定下菜牌。”燕娘周密,又说回后厨之事。
李焕道:“这个简单,只要打听打听燕京城中最好的南菜酒楼与最好的北菜酒楼,再打探出那酒楼大厨并非奸猾势利之徒,便用重金聘请。这事儿交由灿哥儿。”这时代可没有什么竞业协议,砸钱挖角便可。
至于挖过来之后怎么留人,李焕很有心得,只要酬劳到位,他再时不时教几道后世中西美食,大厨若是痴迷厨艺之人,定然见猎心喜,十匹马也拉不走。那杨神医杨吉老在宋国也是给皇帝老儿看过头风的,算半个御医,却心甘情愿呆在十里堡,大半还是因了李焕时常说些后世为常识、当世却匪夷所思的医学闻异。
听李焕如此简单粗暴之法,李灿略一犹豫:“如此行事,只怕树敌。燕京哪家正店后头没人?若是惹恼了哪个贵人……”
李焕一笑:“既要拔头筹,树敌便在所难免,只比谁后头的台子硬。我这两日便往奚王府递个帖子,奉上摘星照月楼三成干股。”
燕娘很是心疼:“这奚王甚也不干,就白分三成红利,未免太过。”
“寻常酒楼想给奚王送干股,人还不肯收呢。只不过看在我们救了晋王与郡主的一时急难,勉强能收罢了。”李焕摸摸燕娘的头,安抚道,“奚王乃是南京道数一数二的大后台。有他当股东,燕京榷酒之特许不必我们钻营,自然有人双手送上,我们也好嚣张挖人,高调开店,怎能说他甚也没干呢。”
而且,奚王萧干还是大辽诸多后台中比较硬气的一尊,李焕在心中补了一句。
萧干深受燕王耶律淳器重。耶律淳称帝之后,任命他为知北枢密院事。直到耶律淳病死,金兵破居庸关入燕京,萧干在奚族故地自立奚国,才为郭药师所败,死于部下之手,其女萧绯归宿却未见史载……李焕思绪不由飘远。
忽听燕娘不满道:“焕哥儿,你怎又当我小孩儿。我才是阿姐。”
李焕失笑。以他近三十岁的心智看来,未满十八的燕娘便是个高中妹子,初来之时不免常常流露出大哥举止,如今虽好些,还时不时妹控发作,惹得燕娘嗔怒。
既说到后厨,李焕又想起一事:“去年三叔自陇西马帮搜罗来的胡菜子,八月已种下,估着五月便可收成菜籽。这菜籽榨油极好,出油足有三四成。下的油足了,菜色便好创出新意。”
此时油菜尚未普及,只在西北一带作为蔬菜种植,鲜少用来榨油,食用油多为动物油与芝麻油,十分金贵。故而无论南北菜色,用油都极少,更无油炸之说,单这一项,便不知能变出多少花样。
话到此时,摘星照月楼一事已议得差不多,李焕便让众人各自办事,自己则提了一坛燕山雪,去时和坊拜会恩师邵其忱。
陈顺换了脚夫装束,从后门先出,待李焕与众人于正门分别,悠悠然独自行去之时,方才远远跟在后头。两人如浑不相识一般,一前一后穿街走巷,一盏茶功夫便到了时和坊邵家门外。
待门吱呀一开,一名老妇将李焕迎进门去,陈顺便在墙根坐下,晒着太阳闭目养神,看去只是一名忙里偷闲的懒散苦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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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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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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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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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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