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堡夫喊道:“早知道你们要来。堡头已经说了,庙小供不得大和尚。你们还是去涿州城吧。堡头还说,放心,寻常马匪也要讲道上规矩,不会从易州越界追到涿州的。”
四哥与阿绯相视一眼。阿绯低声道:“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从易州来?”
四哥想了想,高声道:“我妹子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从易州来?”
高大堡夫远远望了阿绯几眼,喊道:“小娘子长得甚美,怎和我九斤一般呆楞?昨夜涿州下了场雨雪,易州可没下,你们的马儿腿上没沾泥水,自然是从易州来。”
阿绯微恼,高声道:“你适才是说你们堡头知道我们要来。他可没见着我们的马,怎么就未卜先知,直道我们从易州来?”
九斤傲然:“焕哥儿,就是我们堡头,他可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甚都知道。”
阿绯冷笑:“天底下第一聪明人,这牛皮可吹上了天。既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怎么藏头露尾的,不敢出来见上一见?”
九斤喊道:“小娘子人长得美,说话却好生无礼。焕哥儿可忙呢,哪有闲工夫来见这个见那个?只有我九斤,守着堡门闲也是闲着,才来应答你几句。快走吧。再不走,日头下去了,野狼可要上来,莫要吓得你哭鼻子。”
阿绯正要反唇相讥,青年示意她稍安勿躁,高声道:”九斤小哥,你看天色已晚,又有雨雪将至,我等一行人伤的伤弱的弱,实是无法赶路。烦请再去通报一声,我等乃是南京道麴院院使的亲眷。若得贵堡庇护一夜,日后定有重谢。”
九斤略一犹豫,又大摇其头:“焕哥儿说了,不管你们说甚,都让你们走。追着你们的马匪不是一般人,肯定还会再来,我们好好儿的犯不着趟这浑水。”
阿绯气极反笑:“你适才还说马匪不会越界追来,原是要诓我们走。”
九斤奇道:“你这小娘子,脑子不好使,莫非耳朵也不好使?我适才说的是寻常马匪。远拦子队分明说了,追你们的马匪,骑的都是辽东大马,穿的都是鳞片连甲,寻常马匪哪用得起这些?也不知哪路亲军……“琇書蛧
话说一半,就被边上一个瘦高堡夫打断:“九斤!少说两句。”
九斤嘟嘟囔囔下去了。那瘦高堡夫又探头喊道:“快走吧!不妨透个消息给你们,追兵近百骑,已分了三路包抄过来,现下你们只有快马加鞭赶往涿州城才是生路。再在这耗下去,只怕想走都走不了!”
四哥和阿绯越听越是心惊。
阿绯低声道:“一个村堡,竟也有远拦子队?昨夜我们与乱兵在易州一场交战,十里堡的远拦子竟似一清二楚……且不管这些,四哥,若他们说的是真的,追兵将至,我们走与不走,都得立下决断。”
四哥沉默不语,看着堡墙上指指点点的堡夫,忽地俯身取出弓箭,缓缓拉开,箭头直指瘦高堡夫。
当他俯身取弓之时,墙头便传来一声断喝:“戒备!”原本散漫无状的堡夫,忽地列队站开,齐刷刷举起牛皮盾,组成一面盾墙。
四哥却忽地调转箭头,两支连珠箭射向墙头两面旗幡。
转瞬之间,两支箭钉在旗杆上,正中绑旗的麻绳,旗幡飘然掉落。
“好!”墙头传来一声喝彩,九斤从盾牌后探出脑袋,钦佩道:“看不出你这病恹恹的公子哥儿,箭法还挺厉害,就比我们焕哥儿差了那么一点。”
阿绯正自得意,一听不由冷笑道:“你那焕哥儿要真有本事,就出来和我四哥比试一场。连堡旗都被人挑了,还躲在下头不敢露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音未落,突闻四哥大喝一声“阿绯小心”,阿绯便觉一阵风从耳边掠过,发间一动,只听叮当一声,低头再看,束发的金环已落在地上,旁边地上深深钉着一支羽箭,箭尾犹自微微颤动。
阿绯不由摸了摸脸颊,见并无血迹,这才放心,继而醒过神来,一阵羞恼涌上心头。她自幼金尊玉贵,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一时咬着嘴唇,泪光隐隐,冷冷道:“哪个放暗箭的好汉,有本事就站出来,报上姓名!”
“好汉不敢当。在下李焕,忝任十里堡堡头。”一个十分随意的声音答道。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披着厚重皮毛斗篷的男子,施施然倚墙垛而立,正将手中弓箭交给九斤。
阿绯恨恨看去,暮色中只隐约看出风帽下是个颌下无须的年轻男子,更觉羞恼,冷笑道:“李堡头终于现身了。却原来是个怕冷又怕死的病夫!”
李焕似轻轻一笑:“小娘子真善解人意。天寒夜冻,雨雪将至,又有百骑精兵紧追不舍,我等小民实在是怕得很。还请贵客自去寻个兵强马壮的稳妥之处。”说罢竟转身就要走。
阿绯未料他半点不受激将,一时情急,喊道:“你……你可知我们是谁?你将我们拒之门外,可想过日后?”
李焕回过身,似是饶有兴味:“适才不是说过了吗?你们乃萧氏子弟,自燕京来,是南京道麴院院使的亲眷。对不对?”
阿绯道:“正是。”
李焕道:“空口无凭,谁知是不是实话。”
“自然有麴院腰牌为证。”四哥从袖中摸出一枚铜牌,高举示意。
“即便是真,这年头,官不如匪。”李焕淡淡道,“就看你们带的那几十名护卫,哪个村堡敢放你们进去?焉知不是引狼入室。再者,后头还有上百精骑追来,势必一场激战。堡中老小几百口,虽不如萧氏子弟贵重,也终归是人命,怎能平白让你们带累了?至于日后的事,自然日后再想。你们与其在这浪费口舌,不如速速赶往涿州去。恕不远送。”说罢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阿绯气结。四哥面色微沉,略一沉吟,传令众骑噤声下马,原地歇息。
见众骑翻身下马,九斤从墙上探出头,喊道:“哎呀你们怎是狗皮膏药,沾上就甩不脱!再不走,我们可要放狗了啊……真不走?我们放箭了啊!”大呼小叫,却始终未发一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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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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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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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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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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