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月捂着脸,无力地侧了侧头,躲避耳边蒋珩的声音。
她汗涔涔地躺在床上,胳膊横在眼前,慢悠悠喘着气。
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卷着被子,先替她盖住露在外面的肩头,而后捏住窗帘,严丝合缝地拉拢。
“几点了?”嗓子有微微的沙哑,她轻咳两声,小声问。
收回去的手顿了顿,拐了个方向,搭在她腰上,安抚性地拍了拍。蒋珩看一眼时间,告诉她,“你还能睡一个小时。”
顿了顿,又问:“你要去洗澡吗?”
梁嘉月脸红一霎,翻一个身,滚进蒋珩怀中,仰着脸看他,“太累了,不想动。”
蒋珩餍足地哼笑一声,没说更多让她羞窘的话,吻一吻她的额头,翻身去卫生间拿了条热毛巾回来。
待给她擦净洗净,蒋珩挨着她,也躺下了。
梁嘉月困极倦极,却还硬撑着,哼哼两声,往他怀里拱了拱。
怀里的人温热香软,身上带着与他别无二致的沐浴露香味,乖乖地团作一团,缩在他身边。
蒋珩吸一口气,张开手,圈住她,摁住她的背,叫她贴得离自己更紧一点。
“……流氓。”
困顿的睡意被鲜明的触感驱走,梁嘉月睁大眼睛,涨红了脸。
本想立即弹开,可整个人被他牢牢禁锢住,竟一时挣脱不能。
蒋珩挑一挑眉,戏谑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是这样说,却还是顺着梁嘉月的动作,将手上的力收回几分,好让她退开一些。
待脸上的温度稍稍退却,梁嘉月抬眼,没话找话,“你什么时候走?”
蒋珩瞥她一眼,正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神,几缕头发被浸湿,软哒哒地贴在脸颊上,耳垂及颈侧的肌肤还微微泛着点儿粉。
他咳一声,挪开目光,平静道:“今晚。”
“这么快?”梁嘉月有些意外。
她原还以为蒋珩今晚会留下来。
“公司里有太多事需要处理。”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舍,蒋珩顿一顿,还是没说别的,只问:“你呢?你有什么安排?”
其实他这次来,一是确认她的安全,另有一重打算,便是想要将她带回清城。
只是看见她那一瞬间,这个想法便被压了回去。
他有种直觉,恐怕梁嘉月不会这么轻易便放弃她的采风之旅。
“我……”梁嘉月咬了咬唇,踟蹰着说:“我应该还是跟着徐舟他们吧,看他们接下来的行程怎么安排。”
说完,忐忑地觑他一眼。
蒋珩平静地垂下头,与她对视片刻,点点头,“注意安全。”
梁嘉月“啊”一声,颇感惊讶,“我还以为……”
以为他会拒绝,劝说她跟他一起飞回清城。
“以为我会让你跟我一起回去。”蒋珩接过她的话。
梁嘉月点点头。
蒋珩唇瓣在她额角贴了贴,又说:“我是有过这个想法。可是,我也尊重你的意愿。”
“……谢谢。”
梁嘉月嗫嚅着,半晌,挤出一句。
心像是被扔进了一池温泉,随着水波沉沉浮浮,又带着说不出的熨帖。
“谢我干什么。”蒋珩捏着她的手腕,把她圈进怀里,细细摩挲她单薄的脊骨,沉着声,“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认真地望着梁嘉月的眼睛,“这次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不然,我立刻捉你回清城。”
“好。”
梁嘉月环住蒋珩,头埋进他颈侧,声音被捂得有几分含混。
蒋珩抿嘴,头微微侧一侧,在她脸颊轻轻碰一碰,“你有什么想要去做的,尽管撒手去做。实在不行,还有我给你兜底。”
梁嘉月喉头一哽,眨眨眼,把才泛上来的一点热泪逼回去,想起一件事来,“我确实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伏在他胸前,把何丽晴曾找过她,联系不上后又把她拉黑的事简要的说一遍。
“你这次回去,如果可以的话,去帮我看一看她,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能帮衬她一把,就帮帮她吧。”琇書網
这段话,她说得很没有底气。
即便蒋珩从没有明确的表态,可从他每次对上何丽晴的态度,梁嘉月也大约明白,他心里是很看不上何丽晴的。
约莫是因为自己的家庭便是破碎于第三者之手,他的母亲更是因为第三者郁郁而终,蒋珩对待何丽晴时,总是隐隐带着些轻蔑与抵触。
虽则梁嘉月自己对于何丽晴的感情也很是复杂,可无论如何,何丽晴毕竟是她的母亲,她不可能真的放下何丽晴不管。
想到这一层,她沉沉叹一口气,仰头,望着蒋珩,“也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派人去看一看她有没有事就好了。”
她原以为蒋珩会立刻答应,谁料,蒋珩沉吟片刻,忽然问她:“她为什么把你拉黑?”
梁嘉月一顿,硬着头皮,慢吞吞道:“我跟她摊牌说要和你离婚……”
蒋珩哂笑,瞥她一眼,“动作还挺快。”
放在她背上的手惩戒似的拍了拍。
梁嘉月挠了挠脸,抬起头,也不说话,定定望着他。
被她的眼神看得心神旌荡,蒋珩努力板着脸,说:“我会让程昀去看着她。要离婚这件事,你也别再说了。”
“……”
梁嘉月觑着他的脸色。
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意想中的回答,蒋珩低下头,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内心的笃定有片刻的动摇,他暗自吸一口气,催促道:“说话。”
“我……”梁嘉月张了张口,想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蒋珩耐心等了半晌,“你想说什么?”
梁嘉月垂着头,心里乱糟糟,一层又一层的想法潮水一样涌上来,可要让她去仔细分辨,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她的手安安静静躺在自己的掌心,蒋珩垂着头,细细摩挲着她的无名指指根处,那里曾经有一枚戒指,铂金镶钻,细细一圈箍住她的指节。
似乎是觉得痒,那只手往回轻轻抽了一下。
蒋珩攥着她的手,顿了顿,问:“跟梁念晴有关?”
掌心的手蓦地安静下来。
看来是了,蒋珩在心底叹一口气:在他不知道也不关心的过去的时光里,原来他与梁嘉月之间,横亘了这么许多的人与事。
他耐下性子,轻轻揉搓着细若无骨的指节,哄劝梁嘉月开口,“我不知道她究竟都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顿了顿,他坦诚,“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梁嘉月恹恹摇了摇头,她只知道梁念晴与蒋珩的关系不一般。按理说来,以梁世昭当年的家世,是不可能搭上蒋珩,然而突然有一天,梁念晴就跟在了蒋珩身边。黎安曾说,蒋珩对身边出现的人都很冷淡,唯独梁念晴曾得过他另眼相待。
听蒋珩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问:“我们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大概知道一点。”梁嘉月迟疑片刻,支支吾吾回他。
蒋正明当年依靠着蒋珩母亲发家,之后婚内出轨,逼得蒋珩母亲郁郁而终,徐家自此势弱。这一件事,当年也算是清城上流圈内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
何丽晴偶尔与她那一圈小姐妹聊天时,也仍旧会将这一桩旧事拿出来反复咀嚼。
那个时候,她跟在何丽晴身边,听多了她与小姐妹之间的闲言碎语,多多少少拼凑出一些与蒋珩有关的故事。
每次再见到蒋珩与梁念晴时,心头闪过的,总是何丽晴那隐隐不屑又仿佛一朝得胜的语气。
她话说得吞吞吐吐,蒋珩也不以为意,“你知道也不奇怪,恐怕全清城知道凯明知道蒋家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他的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梁嘉月心头无端涌上一阵难受,她垂着头,想了想,将头凑拢过去,小兽般埋进他颈边,亲昵地蹭了蹭。
“别在意,”蒋珩攥紧她的手,勾了勾唇角,“我早就不在意了。”
顿了顿,他接着往下说:“我和梁念晴,就是在我妈病房认识的——她们在同一个病房。”
他说得不清不楚,但梁嘉月稍想一想,立刻便明白了:是在梁念晴的母亲得知梁世昭出轨何丽晴,气得住院的那一段时间。
她苦笑一阵,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那一段时间,梁念晴她妈妈对我们很照顾。”蒋珩握着梁嘉月的手,察觉到她使了力,想要抽出去,重重捏了捏,声线清冷,“我妈去世后,没过多久,梁念晴她妈妈也因为身体原因,出院回老家疗养。出院前,她拜托我多多照顾梁念晴。”
“嗯……应该的。”梁嘉月涩着声音回他。
蒋珩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低沉的语气里,多多少少能听出一点儿她此刻的心情。
沉默片刻,他才接着道:“因为这一点,我确实对梁念晴与对别人不同。但我和她之间,除了这一层关系,其余什么都没有。”
“当然,”他有几分愧疚,“我明知道这样可能会让她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却一直没有同她说清楚,也没有同她划清界限。若是因为这一点,她对你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这是我的不对,对不起。”
梁嘉月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应该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必觉得对我愧疚。但你这句道歉,我收下了——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
蒋珩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一下,“这么说来,她果然对你说过些什么。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梁嘉月由着他摆弄自己的手掌,掌心里有微微的痒意,她没忍住,往后躲了躲。
蒋珩却并不让她退却,用力握住她的手,“说吧。”
他们之间横生这么多枝节,不就是因为一个从不问,一个从不说。
梁嘉月抬头,认真分辨了一会儿蒋珩的神色,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认真与鼓励。
从前,她也想过要不要与蒋珩坦白她与梁念晴之间的龃龉,可每每鼓起勇气想说时,总会被他冷着的一张脸劝退。那时,她自觉在蒋珩心中,她与梁念晴地位千差万别,可如今,蒋珩说,他与梁念晴没有关系,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
她吸一口气,想了想,低声说:“有一条手链……”
“什么手链?”
蒋珩的语气十足的困惑。
抿一抿唇,将散在耳旁的一绺头发别回耳后,梁嘉月示意蒋珩放开自己。
她俯身,从枕边捞过手机,点进相册,翻找半天,终于找到想要的东西。
“喏,就是这个。”
她将手机塞进蒋珩手中,让他自己看。
在低头去看手机之前,蒋珩低低笑了一声,“这不是挺在乎吗?”
居然还专门保存了照片。
梁嘉月脸热,硬撑着,梗着脖子解释,“不是在乎,只是当时有人拍了这张照片给我,我顺手保存下来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蒋珩便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甚至煞有介事地跟着点了点头。
没忍住,梁嘉月屈起右肘,照着蒋珩的胸膛不轻不重地来了两下。
放下手后,没来得及看他的反应,先将自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起,她对蒋珩竟然这么自然,这么“没大没小”了。
被梁嘉月肘部撞击的地方仿佛变成一处热源,从里面源源涌出的热意顺着那一点蔓延到四肢百骸。
蒋珩眸子暗了暗,去看梁嘉月。暖黄的光笼着她,因她的动作露在薄被外的肩头白玉样闪着莹润的光泽,她不设防地眯着眼笑,眼睛里是一片粼粼细碎的光,鼻翼两侧被笑挤出细小的纹路。
他看得眼热,喉头耸动一下,俯身下去,在她的笑容尚未消逝前,准确地印下一吻。
没有持续太久,在梁嘉月攀住他,揉皱他衬衫之前,蒋珩轻轻放开她,指尖在她滚烫的脸颊上触了触。
而后,他轻咳一声,收回目光,去看被他们遗忘的手机。
梁嘉月两只手作扇,用力在脸颊边扇了扇,感到那一阵仿佛要将她烧起来的热度一点点退却。
等到两颊滚烫的温度终于回归正常,她才抬起头,觑着蒋珩的脸色,问:“想起来了?”
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蒋珩才终于将手机归还给她,摇了摇头,神色平静,“没有。”
“啊。”
梁嘉月愕然,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须臾,又笑出声来。
蒋珩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笑什么。”
“没什么。”
梁嘉月抿了抿唇,低头解锁手机,重新在相册中找到那张照片。
她静静看了两秒,叹出一口气,终于长按了删除。
不过一秒,那张曾经在她心上掀起波澜的相片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仰着脸,凑到蒋珩唇边,心情大好地轻轻吻了一下,“没事了。”
蒋珩握住她的手腕,摩挲片刻,沉着声,问:“是不是梁念晴对你说了什么?”
他目光恳切地望着梁嘉月。
顶不住他这样认真的样子,梁嘉月思索片刻,索性将梁念晴曾对她说的话简要复述一遍。
每说一句,攥着她腕子的手就更紧一分。
等她说完,蹙了蹙眉,瞥一眼紧紧捏着她的大掌,“疼。”
蒋珩恍然,忙不迭松开,垂眼去看,凝白的手腕上已经多了圈鲜红的印记。
他迟疑地伸出手,安抚般摸了摸,沉默很久,才低声说:“这件事……你之前从来没跟我说过。”
梁嘉月也跟着沉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她对着蒋珩,笑了笑,“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她与梁念晴之间,早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该纠结梁念晴数十年的刻意贬低她,折损她,仗着与蒋珩亲近的关系误导她,膈应她,还是该纠结何丽晴插足她的家庭,夺走她的父亲,逼走她的母亲呢?
她也不知道。
她的语气低沉,引来蒋珩探究地打量。
梁嘉月始终低着头,没有打理过的乌发乱糟糟地垂落在她颊侧,将她的表情遮挡得严实。
“你和梁念晴……”似乎是不习惯,蒋珩别过头,咳一声,干巴巴地说:“你不要多想,你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那一道沉默的身影微微颤动一下,像一只恓惶的小兽,悚然受惊,惶惶不知归处。
她将头垂得更低,露出虬白的一小段后颈,隆起的脊柱骨似乎要刺破她的皮肤。
蒋珩预备要说出口的话,忽然就被梗在那里,喉咙里像是被人塞进了数块铅球,沉沉地坠着他。
说什么都已是来不及。
他只能靠得离她更近一点,将她彻底地圈进自己怀中,希望借此微薄的触碰为她送上一些聊胜于无的安慰。
“其实,”偎在蒋珩温热的胸膛里,梁嘉月理一理思绪,缓缓开口,“我以前真的很嫉妒梁念晴。”
“或许现在也是。”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
蒋珩拍一拍她,摆出一副虔诚地倾听姿态。
心中忽然涌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倾诉的欲望,那些沉甸甸的往事,被按在心底不见天日十数年阴暗晦涩的情绪海浪翻涌般拍打着她。
梁嘉月生出一股不管不顾的念头,怕自己后悔般,从那一双被扔掉的球鞋开始说起。
到最后,她的话越来越密,也越来越快。
是蒋珩轻轻将手覆在她手背,她才察觉出,原来自己在止不住地颤抖。
“就是这样。”
她长长地、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可以忍受你不爱我,但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接受,你是梁念晴‘施舍’给我的。”
像是巨石骤然落地,在心上砸出巨响的同时,也让梁嘉月陡然生出种尘埃落定的安定。
她抿着嘴,挤出一个笑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可理喻?”
“不会。”
蒋珩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两字从嘴里吐出来。
“我知道你和梁念晴没有什么,我了解你,假使你真的喜欢梁念晴,是不可能答应同我结婚的。”
梁嘉月说得艰难,试图尽量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不能骗自己不在意。事实上,你每一次与她一起出现,甚至你的名字与她的名字被一起提及,我都,难以忍受。”
“是我的错。”蒋珩颔首。
“不是。”梁嘉月反驳,“跟你没关系,只是……”她卡一下壳,顿在那里。
“只是梁念晴是你的心结。”蒋珩替她补充。
梁嘉月点头,“我一直觉得,我可以摆脱她曾经带给我的影响,后来发现,我确实做不到。”
“所以你答应跟着徐舟他们一起出来采风。”
“是。”梁嘉月惨淡地笑了笑,歪着头,靠在膝盖上,扭头看他,“是不是很没用?到了这个时候,我想的,居然还是远远地躲开,居然还是在逃避。”
蒋珩蹙眉,认真地纠正她,“这不是逃避。如果让我说,你是在很努力地去走出过去,去找到真正的你自己。”
有那么一个瞬间,梁嘉月忘记了呼吸。
她轻声开口,如同害怕吹走一只羸弱的蝴蝶,“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蒋珩也跟着放低了声音,“以前是我说得太少,才会让你误会这么多。”
“什么误会?”
梁嘉月屏息。
窗外的风依旧在呜咽着敲打窗棂,低垂的乌云像吸满了墨水的棉花,沉沉地坠在不远处的楼顶。
是荒芜的冬天,但有一些东西,却悄悄在她心里破土萌芽。
“送你的白裙子,从来没见你穿过。”
突兀地,蒋珩开口。
梁嘉月反应不及,呆愣愣地望着他。
蒋珩摇头,“你觉得我给多少人送过裙子?”
“我不知道。”
蒋珩气得笑出声来,“倒是知道存着我给你的糖纸。”
“你怎么知道?你偷看我的盒子?”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跳出来,梁嘉月大叫,“是你买下了星海苑的那套房子。”
“不错,还不算傻。”蒋珩点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
梁嘉月咬牙切齿,要去找黎安的麻烦,“她居然联合你骗我?”
手伸到一半,被蒋珩捉住。
“你和高泽西……”他犹豫一霎,没有将话说完。
梁嘉月领悟,皱着眉,“我说过了,我和泽西哥没有关系。”
“你那时候总跟在他身后。”
“你那时还总是把梁念晴带在身边。”
梁嘉月毫不退让。
蒋珩摊开手,先做出投降的姿势,“是我的错。”
他拢着梁嘉月,“你之前说,爱我太累了,总是要猜我的想法,要猜我有没有动心,猜我有多爱。”
“可是你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攥着她的手,“你不用猜,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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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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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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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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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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