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玄带着赵蒹葭与为霜上了最高的塔,大祭司一直跟随其后,众大臣便各自随意地分散于底下六层塔楼之中,而观景台之外的街道河边,此时此刻,亦是人山人海,洪水一般涌动着。
流光鱼由鱼族的饲养,虽说它们是除了夜阑芍茵之外唯二会发光的生物,但暗渊却未将其当做照明之物,还命令禁止补捞流光鱼照明。而在暗渊的兽人们眼里,流光鱼虽说没有人的意志,终身都是鱼的形态,但他们觉得那些鱼儿就是他们的伙伴,因此也从没谁生出捕捞它们来照明的心思。
赵蒹葭立在塔顶,向远处眺望。黑幕之下,两排长长的灯火,中夹一条宽阔河流,一路延伸,灯火与河流相随,皆看不见来处,望不断去处。她暗自感叹,这里人动作挺快,昨日还是以夜阑芍茵照亮,今日再看这大街小巷,都以火点灯了。这些火,都是来源于自己。
那些灯火照亮沿途,河流两岸挤满了兽人们,火光下,他们或露着毛茸茸的耳朵,或竖着各式各样的尾巴,脸上的表情出奇一致地兴奋。
赵蒹葭惊奇地指着那河流问身旁的夜青玄:“那就是流光河吗?人们怎么今日都没藏起尾巴耳朵呢?”
夜青玄难得地眼中没有颓意与睡意,笑道:“对,那便是流光河,待会在那河上,便会举行流光鱼舞会,人们今日高兴,本王说过,暗渊的人,得意就会忘形。”
赵蒹葭了然,看着塔下那兴奋的人潮,莫名竟生出一丝怜悯,这里的人们,不像他们十二宗门的人,一心追求得道飞升,连为霜那样的也逃不过渴望飞升的宿命,而这里的他们,一生都生活在暗渊之下,他们追逐光明,却从不敢走出这个地方,换一种角度想,如他们这般似乎也挺好,他们偏安一隅,有光便喜,多么简单。
她突然想,如果她能把凤魂放出来,喷个巨大无比的火球挂在这暗渊的天空里,不就成了太阳了么?但转念一想,这操作恐怕有点难度,便笑着作罢了。
“开始了。”
正在她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之时,夜青玄轻声提醒,流光鱼舞会开始了。
赵蒹葭忙将目光聚集到河上,起先时,那悠悠流波只倒影了一点两岸的灯火,可忽然,只见正对着观景台方向的河心里,嘭一声迸开一阵水花,水花喷向半空后又急急落下,待那水落后,半空竟剩下了三个人影。
那人影颇为怪异,他们长着人的上身,鱼的尾巴,身后,还背着一对翅膀一样的鳍,那鳍翅竟如蝶翼一般不断扇动着,赵蒹葭对于这一幕,又惊奇了一把,不禁问:“他们就是鱼族吗,他们还会飞?”
夜青玄见她颇为兴奋,嘴角也勾起笑意来:“对,鱼族有翅膀,会飞,只是不能像本王这一族的飞得那样高那样久。”
赵蒹葭听着他的介绍,聚精会神看着那三个飞鱼人,只见他们竟然手拉手排成一排冲着观景台这边见了个礼,随后,便一人执起一只玉笛,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悠扬的笛韵流淌而出,随着那笛声,水面上渐渐有七彩光影流动,就宛如突然之间繁星坠入河中。
不一会儿,那流动的光影在笛声里竟渐次排列成了无数个七彩光圈,再片刻,那些光圈再相互融合,流光河上就瞬时开出了无数多夜阑芍茵花,莹莹亮亮,栩栩如生……
赵蒹葭一边惊叹着,一边问:“那些发光的像彩色星星一样的就是流光鱼吗?”
夜青玄回道:“对。”
“真是太美了,我在灵闵境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光影之舞。”
而那河面上的七彩图案不断随着笛声变换,一会儿成花,一会儿成鸟,繁繁复复,盛大而灵动。
每每有精彩之处便会爆发出空前的呼哨声,赵蒹葭被这热闹的情形感染,亦或是喝了酒的缘故,整个人便放得有些开,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拉旁边的为霜,可手伸到一半便转了向,转而去拉住夜青玄的胳膊,笑道:“我好想隔近一些看,你带我去河边看好不好?”
夜青玄看着那突然攀上自己的少女手臂,微微一笑:“好。”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抱住赵蒹葭的肩头,向塔外一跃,巨大的黑色羽翼伸展开来,飞向那流光溢彩之处。
赵蒹葭在被带走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为霜,却见他,发丝在风中轻摇,一双眼正与她对视,那眼中,她竟读出了一丝怒意。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她笑着看向流光河上,只觉那光影的舞会越发的精彩。
她随着夜青玄来到那流光河上的一座拱桥之上,起先那桥上站满了人,可人们见他们的王向这里飞了过来,怀里还搂着个女子,便纷纷识趣地退了下去,让出了这拱桥上的一方天地。
赵蒹葭站在拱桥上,再度向观景台的方向望去,却发现已经隔了挺远的距离,但即便是这样远,她也能大致看到那最高一层,一身金袍的大祭司还立在那处,而原本也该在那里的灰色身影,却不见了。
赵蒹葭讶然,他去哪儿了?
心下还来不及多想,便又听得一阵震耳发聩的呼喊声。她的注意力被拉回来,看向河面上,却只见,那原本在水中游动的无数光点,突然之间破水而出,直升到半空,进而萤火一般飞到了拱桥上空,赵蒹葭震惊一时,粉醉的容颜仰望上空,那些流光鱼此时此刻犹如万千星子近在眼前,仿佛唾手可摘。
笛声不绝,音色却变得更加高亢。
流光鱼在头顶来回穿梭,似乎正试图组成一个更为复杂的图案,比方才的任何一次变形用的时间都久。好一阵后,那些流动的光点终于列队完毕,赵蒹葭一看,头顶上,一只硕大的凤型图案栩栩如生。
她一眼便看了出来,那凤型的图案,正是她在夜阑花坪时引出的凤魂的样子。
拱桥上灯火如昼,映在她的眼中,竟有些微红。
她移动目光,望向四周,只见人们望着那凤型的鱼阵欢呼声不歇,也不禁笑了起来。
舞会一直持续着,她时不时望向观景台上,直到流光鱼舞会结束,那道身影也没有再出现。
笛声默,流光歇,人群也开始纷纷散场。夜青玄没再同大臣们一道走,而是兀自带着赵蒹葭展翅飞掠过拥挤的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暝王宫飞去。
半空里,赵蒹葭不禁笑道:“有翅膀真好,可以自由飞翔。”
夜青玄却微擒笑意:“你喜欢我这翅膀?外头的修士们不都有自己的法器或者灵兽可以飞么?你没有可以飞的东西么?”
“有是有,我有一只接了契的雀凤,但我很少训练它,以至于它到目前为止都还比较叛逆。”
“哦?雀凤?倒是稀有。如若它不听你话,你大可将它交与本王,本王保准明日就能让它听你的话。”
“当真?那我待会儿就给你。”
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到了暝王宫内。
“能直接送我去我住的院子么?”
“当然。”夜青玄欣然,便带着她落定到她与为霜住的那处院落。
等站好后,赵蒹葭才突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踉跄了一下,但好在没有栽跟头。
“你的雀凤呢?给我吧。”夜青玄声音柔和,与第一次见面相比,温柔了许多。
赵蒹葭自墟囊里把雀凤招了出来,小如一只普通鸡崽,赵蒹葭将它捧在手中,只见它冲自己翻了个白眼:“干哈?”声音尖尖的,细细的,却略显幼稚,如一个三五岁小童。
赵蒹葭眯起眼撸了一把它的鸡毛:“你随着这位叔叔去学学本领。”
“不去。”雀凤眼一闭,说完还咕咕叫了两声,越发像只鸡了。
赵蒹葭才不管它的想法,直接将它扔到了夜青玄手中。
夜青玄接过来摸了一把它的毛,笑道:“这雀凤脾气是还挺大哈,完全不把你这主人放眼里。”
雀凤见自己进入了一个陌生怀抱,抬起鸡头来看了看夜青玄,便一眼看到了他身后还未收拢的黑光滑亮的翅膀,哪晓得这一看,便忍不住尖着嗓子狂吼:“吼吼吼,好好看的雄鸟,爱了爱了!”
赵蒹葭看着它瘪瘪嘴,眼中满是无语与无奈。
赵蒹葭再交代了几句她这只雀凤脾性如何如何的话,夜青玄才离开了,而她则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脚步有些飘,推开门后就径直走到床榻前,原本想躺一躺,哪晓得,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冷冰冰的语气:“你还晓得回来?”
赵蒹葭转身一看,不是消失了多时的为霜又是谁?
她忽而笑了起来,那笑容染着酒晕,透着一种隐隐的妩媚:“为霜你真会说笑,我怎么不晓得回来?倒是你,你为何在我的房间里?”
为霜走到她进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像是在她那小巧的脸蛋上找寻着什么:“你今日在生我的气?”
赵蒹葭讶然,他竟然还能看出自己生气?这真是太稀奇了。
“我没有生气,你回自己房间吧。”说着,便冲他挥手,预赶他出去。
哪晓得,为霜的眼神沉得更冷了,那冷里还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怒意。
赵蒹葭笑了:“我看生气的是你自己吧?”
哪晓得,这话一出来,自己的双肩忽而被捏住,整个身子被跟前的男子一逼,竟直接抵住了身后的床榻,腿窝被床沿一抵,本就有些飘的腿一软,整个人便向床后倒去,她下意识攀上他的脖颈,以为这样可以稳住身形。
哪晓得为霜也随之压了下来。m.xiumb.com
赵蒹葭一阵惊慌:“你要干什么?”
“我也不晓得我要干什么,但我要告诉你,我的确生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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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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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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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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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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