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要喝这个?”
为霜将黑瓷瓶拿了过来,拇指挑开瓶塞,就要送入口中。
却只听不远处的赵蒹葭大喊了一声:“不,为霜。”
为霜顿了顿,但随即还是把黑瓷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红衣城主抚掌大笑起来,那笑声恣意地在大殿里回响。
而赵蒹葭定睛看着为霜,心下一沉。她深怕他下一刻就会倒到地上。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为霜还好好地站着,没有半分毒发的迹象。
红衣还算守诺,挥退士兵,收回了捆仙绳。
赵蒹葭没了束缚,忙飞奔到为霜面前,扶着他:“你怎么样了?你怎么就喝了?那一定不是好东西啊!”说着,眼眶竟有些发涩发润起来。
为霜不留痕迹地挣脱她的手,道:“不必担心。”
红衣笑够了,总算停下来:“放心吧,他死不了。”
赵蒹葭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
红衣冲她道:“不信的话你问问这和尚,现在可有半分难受?”
赵蒹葭探究地望向为霜,为霜冲她摇摇头。
正此时,殿内突然冲进来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手里还抱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城主,城主,少主又发病了,这一次竟然还吐了血!”那妇人急道。
红衣的面色陡转焦急,忙伸手摸了一把小男孩额头,可手才触及又生生地被弹了回来,就好似那小男孩的皮肤上带了电一般。
“天啦,怎会如此冰凉?”红衣不禁道。
那妇人一脸哭相:“城主,现下可怎么办啊?”
“走,将少主送去玉露泉。”
说完,妇人当即转身就要向殿外走去,红衣也紧随其后。
为霜与赵蒹葭似成了透明人,红衣也不再管他们了。
可他们还没走出大殿,便听身后为霜道:“敢问小公子可是先天寒疾?”
闻得此言,红衣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你会瞧病?”
为霜道:“略知一二。”
红衣犹豫片刻,还是吩咐妇人将小童抱到了为霜面前。
为霜握住小童的手,探了探,道:“竟如此严重?按理说,此子活不过三岁,你们是以何办法帮其压制调养的?”
妇人答:“每次少主发病,便送去玉露泉泡浴,在佐以咱们城主运气调理,方可保少主暂时度过寒疾。”
为霜明了,但随即话锋一转:“但这一次恐怕那样做不行了。”
“为何?”妇人急道。
红衣已走到近前,警告道:“和尚,你说话可要小心。”
“为霜说的是事实,小公子寒气攻心,回天乏力,除非……”
红衣皱眉:“除非如何?”
为霜不答,却看向了赵蒹葭:“葭儿,若为了救人,需取你三滴心头血,可愿意?”ωωω.χΙυΜЬ.Cǒm
赵蒹葭自然知晓取心头血的弊端,会损修为。一滴血一层修为。她的修为可没几重啊!她不愿意。
“为何要取我的心头血?”赵蒹葭问。
“因为只有你的,融合了凤凰之至纯火精,可扫一切寒意。”
那妇人闻言,当即跪到了赵蒹葭面前,哀求道:“求求姑娘了,求姑娘救救我们家少主,他还是个孩子,求求你了。”
红衣看向赵蒹葭:“丫头,你若肯舍三滴心头血,我便将此物送与你。”说着,手心一翻,一棵紫色枣状果子便出现在了赵蒹葭眼前。
“紫金兰果?”赵蒹葭认得此物,这便是赵芣苢上次进上元福境所得到的那种紫金兰的果实,炼化此果,可增修为。紫金兰十分娇贵,轻易不开花,开花也不一定能结果,从花开到挂果,至少要等一百年以上,有的甚至得等五百年。
“姑娘认得此物便好,免得我再作解释,你所损失之修为,相信紫金兰果会帮你补回。”
赵蒹葭看看那昏迷不醒,小脸煞白的小男孩,心下便有些动摇起来。她看向为霜,为霜冲他微微颔首。
“好吧,成,我答应你,但你再不可为难我们,还有,你要告诉我,方才你给为霜喝的东西,到底有毒没毒?”
红衣忙道:“我发誓,真的没毒。你放心,你若救了小儿性命,便是我的恩公,是我风月城的坐上客。”
“好,那取个盛放之物来。”
红衣忙吩咐人去取了个小玉瓶。
赵蒹葭便开始运功取血,三滴。
白色半透明的玉瓶中,很快便荡漾起了一抹血红。
等取完三滴血后,赵蒹葭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唇色也开始发白,甚至整个人还踉跄了一步,幸亏为霜扶了她一把,才不至跌倒。
“快,把紫金兰果吃下。”为霜忙道,说着,已经帮赵蒹葭接过果实,一股脑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再一掌拍向她的背,为她运气,炼化果实。
而红衣拿过小玉瓶,忙将内里的红色液体喂进了小男孩口中,也运起功帮小男孩调息起来。
大殿上安静一时,半晌后,为霜与红衣才收了手,而赵蒹葭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但小男孩还没有醒。
却听妇人喜道:“城主,少主有体温了!有体温了,少主身上从未如此温暖过。”
红衣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喜极而泣:“真的有温度了!嬷嬷,快将越儿带下去歇息。”
嬷嬷领命,抱起小男孩离开了大殿。
殿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红衣看向为霜与赵蒹葭,退后两步,冲他们行了个大礼:“多谢二位恩公,从此以后,你二人便是我风玫儿的恩人,我风月城的贵宾,先前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为霜道:“城主无需多礼。”
赵蒹葭突然道:“为霜,我有点晕,我想睡一觉。”说着,身子一软,便真的倒了过去,幸亏为霜将其接住了,才不至躺地上。
为霜知道,心头血陡取三滴,身子会弱几天。
风玫儿忙道:“那我让人带二位下去休息。”说完又冲殿外喊,“来人,准备一间房,带二位恩公下去。”
“两间。”为霜强调。
“是,两间房。”风玫儿再喊。
便有侍从上殿来,为霜将赵蒹葭打横抱起,跟随侍从出了大殿。
风玫儿等人走了,忽而噗嗤一笑,自言自语道:“无名,你瞧你师侄,可比你体贴多了。”
*
进入厢房不久,赵蒹葭便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见为霜站在榻前。
“为霜?”她唤了一声,出口的声音竟带着几分柔弱。
“你醒了?”为霜道。
面对陌生的房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巡望了片刻,忙问:“为霜你为何建议他们取我心头血?”
为霜解释道:“取你心头血,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一则可以救人,二则可以救己。”
救己?她疑惑不已:“救我自己?”
“是。”他道,“你体内的凤凰眼之力,以后都不需要我来为你调理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取了三滴心头血,凤凰眼的火气减弱了一些,对我身体的冲击减小,我可以承受了?”
“可以这么理解。”为霜道。
“可我修为也减弱了呀,感觉还是比较亏本。”她自榻上坐起来,嘟囔道。
“没关系,你得了千年紫金兰果,没准修为还可更上一层楼。”
闻得此言,她喜道:“真的吗?那真是很好。”可转念一想,以后为霜便不能再为她那样疗伤了,心中竟有些遗憾。
“你才取血,身子还比较虚弱,再多休息一会儿吧。”他道。
赵蒹葭试着站起来,发现自己头竟然还有点晕,便只好乖乖躺回了榻上。
“为霜,你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她拉过背子将自己盖好,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为霜犹豫了片刻,才道:“好。”
赵蒹葭便开开心心地睡了过去。
为霜见她睡了,不禁轻叹,心道方才他要两间房的意义何在?
赵蒹葭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她起身下榻,往房内一望,却见不远处正端坐着一位长发男子,她唬了好一大跳。
“你是谁?”一句问话脱口而出。
只见长发男子睁开了眼,那眼神好不熟悉——为霜?
苍天啊,大地啊!
“为霜,你的头……”
见他眼神突然冷了几分,话音陡然由激动惊奇转为嗫嚅,“发哪儿来的?”说着,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下意识地捏起了一撮头发对着撒进房间的晨光仔细瞧着。乌黑浓密,柔亮光泽,简直比她的发质还要好,嫉妒。
他伸手把自己的头发从赵蒹葭手中“解救”出来:“昨日那位城主给我喝的,是生发水,此水以万根树的汁液制成,生发效果极好,只是此树十分难寻,但药力只能维持三个月。”
赵蒹葭听着他从容淡然地说着,嘴巴已张成了个鸡蛋。他都长头发了,竟还这么淡定?
“意思是那城主害了你?走,找他算账去,咱们救了她儿子,她竟然害我们,咱们去向她要解药。”说着,气冲冲地起身一副要出门干架的姿态。
“葭儿,等等。”为霜不疾不徐地叫住她。
她回头:“还等什么?”
为霜道:“生发水没有解药,三月后自然失效。”
“可那城主害你长头发了呀,你一个和尚。”
“无妨,我已向她要了补偿。”
“啊?补偿?”这太出乎她意料了,总觉得以为霜那样的性子,不会干出“讨债算账”这样的事儿,“什么补偿?”
他伸出一只手,手心一翻,一颗紫金兰果便出现在了为霜手里。
“你向她要了一颗紫金兰果?”她诧异道,“你也需要这果子吗,你修为已经很高了啊,也需要这些补益的东西吗?”
只见他站起身来,将果子往赵蒹葭面前一递:“给你的。”
赵蒹葭愣住:“给我的?”
他微微点头:“嗯,毕竟三滴血,多补一补自然是好的。”
她看着那紫色果实,躺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心里,就好似一颗通透的紫琉璃——分外好看。
她再台头望向他,他的长发披散着,贴着他香灰色的僧袍,贴着他冷俊的脸颊,风从他身后的窗户吹进来,撩起他丝丝分明的发尾,甚至有那么几撮、几丝都飘到了她的碧衫上、她随意垂着的手上,绕上她的指尖,轻轻柔柔。
她的心也像被那发丝给缠绕着,解不开,理不明。
他——分外好看。
为霜不明就理,原本在看紫金兰果,见她半天不接,便下意识抬头看她一眼,没想到,却对上一双炙热的眼睛。
那双眼里,仿佛有比这漠上晨光还要炫目的东西。原本是那样美好,却不知为何,那美好于他而言竟如芒刺一般,蛰了他一下,忙低下头去,轻咳一声:“拿着。”
说完,便一股脑将那果子塞进了赵蒹葭的手里,而自己则不再看她,兀自走去开门出了房间。
赵蒹葭只觉莫名其妙,看看手里硬塞进来的果子,再看向正跨出门槛的背影。晨光自他前方撒下,他正好站在光焰里,柔顺的长发如瀑一般垂下,这样的为霜竟有一种谪仙落入红尘的意味。
赵蒹葭忽而一笑,心道他若不是和尚,那必定是许多女修的梦中情人。
赵蒹葭修为正在恢复,而为霜之前也受了伤,风月城的城主风玫儿又盛情挽留,说是他们这儿是漠上十三城中风景最优美的地方,想留两位恩公多住几日。赵蒹葭便来了兴致。想着反正都出了仙乐宗,她还是头一回走这么远的地方,再加上藏书阁里被爹爹撞见那事儿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也不急着回去,因此留在这里多玩几天也是好的,只当旅游了。
风梅儿设了专为为霜和赵蒹葭举行的答谢宴,城中的大臣们皆来作陪。
现下,大殿上酒肉飘香,歌舞升平,一众人皆已入座,而为霜和赵蒹葭却迟迟未来。
有大臣道:“不知二位恩公何时来呀,老臣迫不及待想一睹恩公风采。”
又有另外的大臣接话道:“据说那二位恩公乃一名妙龄少女与一位得道高僧?”
“是啊,听见过的侍从们讲,那两位,一个若仙女下凡,一个似佛陀转世,真真是天人之姿啊!”
……
说话间,突然听得门口的唱名侍从高声道:“二位恩公到……”
一时间,殿上的所有目光便投向了门口。
当众人看见那缓缓走进来的二人,皆是一愣。
这……天人之姿倒是不假,可高僧呢?长了头发的高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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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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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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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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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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