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故技重施。
妙音亭旁不远处,便是为霜的厢房。
只是这一次,他的窗户竟然是关着的。
她蹲在台阶上,捂着肚子,脸色在今夜的月色里显得苍白无力,她蜷缩成了一团。
她偷偷抬眼,望向厢房处,那裱糊的白色窗棂此刻可以隐约看出内里的灯光还未灭。
他应当还没有睡下。
她忍着身体的不适,蹙着眉思索着,究竟要怎样才能引得他的注意呢?
她望了望天上的新月,与满天的星子,再低头巡望了一圈四周,她看见自己的脚边,有一盆兰草。
她苍白的嘴唇终于艰难地弯了一弯。
而紧闭的窗户里,一灯如豆,一身香灰色僧袍的和尚,正闭目打坐,他住的厢房,主家照顾他的身份,给他安排了最僻静的一间,一般来讲,除了虫鸣鸟叫,鲜有人至。
可是,在这静谧之夜,突然,“哐当”——像是陶瓷瓦器砸到地上发出的碎裂之声。
他神色未变,只是幽幽地睁开了眼,或许是有猫猫狗狗打碎了外面的花盆?
他站起身,将念珠戴到腕上,缓步走过去开了门,门外,一片星辰月色,不远处的小湖岸,点着一排黄纸绘花卉灯,照得地上一片黄白,若静水秋湖。
他循着方才那声的方向,踏着稀碎的树影花絮向妙音亭走去。
十分显眼地,那妙音亭的台阶上躺着个人,而她脚边还有一盆被打碎的兰草。
赵姑娘?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借着夜色与灯火一看,脸色与唇色都惨白无比,虽已昏厥,但那眉心却似乎因什么剧痛而皱成了一团。wWW.ΧìǔΜЬ.CǒΜ
他轻唤了两声,地上之人纹丝未动。
他犹豫着,还是擒起她的手,捏住她的脉搏探了探,这一探,也惊了一下。
沉默片刻,随后双手合十,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终还是打定主意一把将赵蒹葭抱了起来,朝厢房而去。
而突感腾空的赵蒹葭,也觉意外不已,地狱?他说地狱?是指她么?
她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任由别人折腾,把自己当做一具尸体。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自己的鼻息,身侧,是一个温暖的胸膛。
没一会儿,她便听到了一声关门之声——这么快就走到的房间,应该是为霜自己的厢房。
她还挺意外的,毕竟之前了解到的为霜,是一个不愿意同女子有肢体接触的佛性极强的和尚。没曾想,他竟然为了帮自己,或者说可能是为了增长佛气,而妥协于原则,不但抱了女子,还将女子带入了他的厢房。
所以,他应该是会帮自己调息理气的吧。
她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一处软和的地方——应该是床榻。接着,许久都再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时而听到细细的脚步声,一下远,一下近……
听着听着,竟然诡异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睁开眼,房间内还是不算太亮,仍旧点着油灯,但那床榻边的窗棂却似乎能依稀看见一点外面的天光,黑夜已经过去了,晨曦正在降临。
她身上的痛苦感已经全然没有了,她暗喜,一定是为霜救了他。
这里多半是为霜的厢房,她环顾四周,却没见到人,她正打算起身再看时,却发现自己的床边竟然趴着个人!
那人宽大的袍裾铺陈在床沿上,脑袋光秃秃,没有一寸头发,不是为霜又是谁?
她的脑袋一卡,看这情形,为霜大师守了她一夜?
这个想法一出来便立刻被否决了,这不可能!大师是怎样的人?还记得进上元福境那一次,她被雀凤吓到,下意识扑向他,他却飞速让了开,深怕自己沾到他半片衣衫,昨日他能抱他入房门,就已经很出乎她的预料了,又怎么可能守她一夜?
“大师?”她轻唤。
趴着之人光亮的头颅动了动,随即抬起了一张俊脸,兴许是被喊醒的,那眼神还有些朦胧,像一只刚刚睡醒的狮子。
这是不一样的为霜,和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十分不同,现下更像个“人”,而平日,是圣人,是佛陀。
她故作茫然:“大师,你怎在此?”
他眼中的光彩陡然清明,旋即站起身,双手合十,冲着赵蒹葭一礼:“实在抱歉,昨夜我见你晕倒在妙音亭上,你的身体状况又比较紧急,是以只好就近将姑娘带到了厢房之中。”
她一脸惊讶状:“这是你的厢房?我在此呆了一夜?”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在为霜平静的眼波里读出了一丝慌乱的涟漪,很细很轻,且稍纵即逝。
“见谅,我发现你体内那股来自家母的气泽和我的挺相似,是以昨夜我便帮你理了理气。”
她知道他定会帮她理气,只是自己睡着了,不知道到底是如何操作的,说实在话,她还挺好奇:“是怎么理的?”说着,便下得床,站起身来。
“这……”或许是见她突然起身,他忙退了两步,“姑娘大可不必知晓。”
见他不想说,便换了个问题:“那大师怎会在床边睡着,定是为我理气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吧?”
为霜一本正经道:“还好。”
她向他行了个大礼:“多谢大师昨夜相救。”
“姑娘不必客气,其实你体内的二种气泽还未完全调理好,可能还需调理几次。”
她默了默,忽而抬眼冲他露出个祈求的笑:“那大师会帮我吗?”
他似乎有些为难:“这……会,只是……”
她见他犹豫,疑惑道:“只是什么?”
他垂着眼眸:“只是姑娘能否找一处无人且封闭之所,我的厢房实在不适合。”
这下她真有点不懂了:“为何?”
他解释道:“调息必须在夜里,且很可能需要两个时辰以上,不能见风,更不能……”他顿了顿,“更不能见人。”
“大师的意思是,让我寻找一个隐蔽之所,你我二人?”
为霜沉默。
她偷眼看着他,在晦暗的光线里,他手里的念珠拨得十分轻快。
四周的空气变得诡异的安静。她更加疑惑了,到底调息是怎么调的?还对环境有如此高的要求。
“藏书阁,夜间会闭阁,闭阁后无人进去。”说完,她再次问道,“大师,到底是如何调息的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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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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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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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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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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