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后回神:“啊……大师,那是个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耳朵飞过?”
为霜道:“姑娘莫怕,它飞远了。”
“飞远了?”
“嗯。”
赵蒹葭向远处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七彩长尾……鸡?正背对着他们,飞向远处。
“那是一只大鸡?”赵蒹葭不禁惊呆。
“那是七色雀凤。”他道。
“她怎么飞走了?我还以为妖灵见了我们会第一时间攻击,把我们赶出去呢。”她望着那只她觉得很像鸡的雀凤道。
“并非所有妖灵都好战,雀凤一族喜和平,从不主动挑衅,若不是我们进入了它的警觉地盘,它根本不会出现。”
“那它怎么飞走了?”
“它是飞回自己的巢穴,保护它所守护的东西。如若我们只是路过,它便不会出手,如果我们去抢,它便会殊死搏斗。”
赵蒹葭看着那只飞鸡,心想,自己恐怕是打不过它的,只有将希望寄托到为霜身上。也不知一只鸡守护的,是什么灵宝。
他们接着走,她忽然问道:“大师是不是一向不喜别人近身?”
为霜知道她说的是刚刚他那一躲:“为霜乃出家人,姑娘又是女子,是以……”
和她猜想的回答如出一辙,她低头憋了一下嘴,那么若是让他知道那一夜她对他做过那样的事,他岂不是要原地爆炸?
她试探性地问道:“大师,你们佛修必须一辈子青灯古佛才能飞升么,不可以沾染红尘俗世么?就像合欢宗想要提升修为就得和人欢好一样?”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瞧她这语言,叫一个和尚听去多尴尬。
不过为霜却并没因她这话有个什么尴尬反应,语气如常地回答:“每一种道都有其修行规则,就像你们仙乐宗,入门必须学会音律一样。佛家弟子修佛气,若与阴柔相和,佛气必定会被阴气所吸,是会被破除的。”说到此时,他暗自垂了垂头,心上便生出了许多落寞。
“可我听说天相宗的创派祖师醒世佛祖,他曾入凡间渡劫,可是有过一段姻缘的,他后来不也成了灵闵境飞升上界的第一人么?”
“所以佛祖开了此生唯一的妄杀之戒。”
赵蒹葭顿住了脚步,这是何意?“大师言下之意是佛祖后来杀死了那个女子?”
为霜没有回答,可赵蒹葭早已领会,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再暗暗把自己的墟囊加了一道秘钥。
“可是妄杀之戒不会影响佛气么?”她想着,佛家不是将讲究杀乃一戒么?
“妄杀之戒只是会减弱一层佛气,日后多修多补便能恢复。”
她明白了,意思是与女子相交是破气,根本不能再弥补,除非杀死那个女子,被女子吸走的那一段佛气才能回归,而杀戒只是减少,减少了补回来便是,是以必要时刻,不如开杀戒。
她领悟完之后,整个人都不是太好了。她发誓,出了这上元福境此生都不能再与他相见,保命为上。
“那若是大师遇见佛祖那样的事,大师会开妄杀之戒么?”她有点好奇。
走在身旁的人忽然停了下来,赵蒹葭立时察觉这四周的氛围变得有几分紧张。
不过很快,为霜便恢复了步伐,他香灰色的背影传来不明悲喜的话语:“姑娘此问,为霜无法回答。”
赵蒹葭只好沉默下来,忽然觉得自己话太多了。
再走了一会儿后,竟然走到了一处悬崖。
而那只飞鸡,正扑腾着翅膀悬在崖边。
说好的灵宝呢?在何处?她四下看了看,除了厚厚的草丛和嶙峋的怪石,什么也没有。
那只飞鸡一双赤红的凤眼警惕地盯着他二人。
“大师,没路了。”赵蒹葭道。
“嗯,我们要从这里跳下去。”他望着不远处的悬崖。
“啊?”赵蒹葭震惊,“为何要跳下去?”
为霜解释道:“雀凤守在崖边,它的巢穴必定在崖下,而我们要寻的灵宝很可能会在它的巢穴附近。”
赵蒹葭了然。
“只是有这只雀凤在,我们可能连悬崖都靠不近。”他说着,便往悬崖边走去。
赵蒹葭忙跟上。
果不其然,当他们走近悬崖时,那雀凤竟然朝他们吐了一个火球,幸亏为霜挥起衣袖在半空用法术挡下,才不至于被烧到。
紧接着那雀凤便突然炮弹一般俯冲过来,赵蒹葭瞳孔缩了一下,正此时,她的身子却被一个力道一推,人便飞了出去,在不远处的安全地带着陆。
她一愣,但随即发现,自己的四周,同时被人设了透明水屏保护罩。
而为霜,将她隔空推开后,便与那只雀凤斗了起来。他足尖一点,掠起半空,那雀凤扇动着七彩的翅膀,鼓起一阵强劲的罡风,为霜立在风口,衣角被卷得老高。
“撕拉,撕拉……”衣服发出破裂的声音,仿佛有无数把飞刀正不断地划拉着他的衣服,试图划破他的血肉。
但等这一阵罡风过去,他除了衣服被扯出了许多口子,竟没有伤到半寸肌肤。
为霜徒手对着空气画了一道咒符,半空中,那咒符的笔画透着隐隐的金光,似密密织就的大网。在赵蒹葭看来,就是为霜凭空画了一只金线大网,她对画符什么的一窍不通。
金网被推了出去,瞬息便扑向了雀凤。
那雀凤被金线大网拦住,扑着翅膀就打算转身逃离,哪晓得那金网却紧随其后,且速度极快,它并没逃出去多远便被网住了。
它开始在网中横冲直撞,可每每撞到金网上,便被弹了开去,时不时发出一声激烈的惨叫。
“啸…啸…啸…”
赵蒹葭望着半空那只正疯狂越狱的雀凤,心道也不知它这样撞疼不疼,大师织的那是什么网,她好想学,要是学会了,一定也去逮一只属于自己的灵兽。
她正想着,却发现,那雀凤怎么越来越小?
它每撞击一次,那网便缩小一圈,而它自己也随之缩小,逐渐地,它就真变成了寻常家禽的大小,进而灰溜溜地落到了悬崖边的草丛里。
“啸…啸…”声音也变得羸弱。
为霜自半空落下,来到赵蒹葭身旁,随意一挥手,她四周的水屏保护罩便作雾气消散于无形。
赵蒹葭跑到那小雀凤面前,一瞅,哪里还能称之为凤?俨然已经成了一只彩羽鸡仔。
雀小鸡倒在地上,试图挥动翅膀,但金网将它牢牢禁锢着,它只得哀嚎。见赵蒹葭在看它,它对她直接翻了个白眼。xǐυmь.℃òm
这动作把赵蒹葭逗乐了,她突然生出一个想法,雀凤不好战,应该比较温顺,若结为自己的灵兽……
“大师,你说它可以当灵兽吗?”赵蒹葭这样想便这么问了。
为霜走到它面前:“可以是可以,但目前来说,你无法驾驭它。”
她看向他,一双杏目带着些期许与无辜:“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驾驭它呢?”
“你至少要自己会结灵兽契。”他说。
她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既然爹爹他们之前不是太愿意教自己,那么她就另找人学:“大师,我没学过灵兽契,你能不能教我?”
“可以,但我们待会儿还要下崖,我只教一次。”为霜对这样的事似乎不甚在乎,仿佛谁来求他,他都会答应一样。
她喜出望外:“嗯嗯,我一定好好学。”
为霜道:“你会为死物加秘钥吗?”
“简单低阶的我会。”
“那就容易多了,你这样……”他说着,举起一只手来,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尖便流淌出一道细细的微光,金色的,他以光为墨,在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掌心画了一道纹理简单的金符,“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契约,你应该能学会,但对灵兽的控制很轻,它想不听你的话便不会听你的,但它不能离开你,一只带了人类印记的灵兽,没办法回到大自然生存,会遭到所有生灵排挤。”
他说完,便收了手掌,那金色的光符便再无从寻觅。
赵蒹葭心头没底,虽说她已经很认真在记,但她还是害怕自己学不会,毕竟以往她总是什么都学不好。
她亦抬起手指,运了半天的力,总算点亮了食指指尖,发出了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碧色微光,她摊开另一只手,对着手心开始艰难描画。
她画得很慢,为霜在一旁看着,眼神淡淡,似乎无论她画成何样,他都不甚关心。
没过太久,她掌心淡淡的碧色金光总算交织成了一张符箓,她大喜,把手伸到为霜面前:“大师你看我画得可对?”
为霜看后点点头,眼神温温和和,像是一个学究在看他自己教的学子:“姑娘记性不错,现在就去,将这符种到雀凤身上。”
赵蒹葭高兴得原地蹦跶了两下,忙蹲身将掌心的碧色符文种到了雀凤的身上,很快,那雀凤小小的额头上竟多了一个暗纹微光似的“葭”字,但很快隐匿下去无处寻踪。
“这是种成了?”赵蒹葭有些茫然。
为霜“嗯”了一声以是肯定。
她这才兴奋起来,站起身再次连连蹦跶了好几下。
为霜看着她,只觉她此刻像个得到一颗糖那般开心,他也不自觉露了一点点笑意出来。这便是他此行的帮渡,帮得很对,渡得不错。
他收了束缚雀凤的金光网,赵蒹葭忙将雀凤抱进了怀中站起来:“大师,要给我的第一只灵兽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就叫……”说着,想了想,“就叫凤凤吧,如何?”
为霜原本在用法术修补修复自己身上的那件僧袍,闻得此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道:“很响亮。”
赵蒹葭心满意足,将此时已对自己翻了无数白眼的凤凤塞进了自己的墟囊之中。
为霜见她妥当了,自己的僧袍也修复好,便道:“我们去崖底。”
赵蒹葭走到崖边一看,底下一片浓雾,深不可测:“大师,我们怎么下去?”
为霜道:“乘白羽。”
他唤出白羽来,白羽扑腾了几下翅膀,便又变作了那遮天大的模样,赵蒹葭再次被隔空丢上了鸟被,他还是那样站在她的身后,白羽载着他们,鸣了一声翅膀一侧,便向崖下俯冲而去。
到得崖下,白羽被重新收起。
赵蒹葭感叹了一番他的灵兽,再想一想自己的凤凤,她想,自己日后一定也可以如此自如地与灵兽相处。
他们落到一处森林,这里植被相当茂密,只需再往深处走两步,便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树叶了。
她跟随他的步伐走着,走了一阵后,竟发现一颗巨大的梧桐树,那树干起码有七八个人合抱那么粗,枝叶参天,并且相当突兀,因为在一种绿叶翠枝之间,这一棵树竟然是红色的树叶?
赵蒹葭不禁感叹:“我从未见过红叶梧桐,这福境中的气泽果然不一样。”
为霜没有说话,而是兀自飞上了那巨树的枝干,视线在繁茂的枝叶间徘徊,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赵蒹葭仰头看着,一片红叶里,那一段香灰色的身影,竟站成了世间最美的风景。
突然,那个身影似乎发现了什么,又朝着另一根枝干飞去,紧接着,他伸出一只手,自枝叶间取下了一只……鸟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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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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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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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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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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