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间,黄沙变沃土,每天,数百座蔬果农场,都有着许多变化。
潇国农民用双手、双脚,一点一滴捏出了这片方方田地、走出了条条阡陌。
而谭中,独独对种红甜瓜的那块田,特别有兴趣!
他整天在裡面帮忙浇水、灌溉,驱赶麻雀、昆虫。
他还特喜欢手扎牧草人。牧草通常很长,从底部收割,晒乾之后,可以弯成想要的弧度,甚至可以打好几次结。
他用杨木削出几个类似弹簧的装置。木头不像竹子有弹性,试了好多次,耗费了许多碎木,才做成一个会动的牧草人。
说是会动,充其量也只是左右旋转。风吹右转到底,啪一声弹回左边;同样,吹左到底,啪一声弹回右边。
所有的农田裡,就只有谭中的这一块,牧草人是会动的。
閒暇时,谭中会坐在附近的杨树下,拿着小石子,对准左右旋转的牧草人练习。
不管草人怎么动,他都必须打中它们的眉心!
日復一日,他的手劲越来越强,准头日益精进。
王子每天工作繁忙,从早到晚有开不完的会,很多时候,他都在排解潇国民众居住宋地的不适。
“住惯了木凋小楼,住帐子真是一番新鲜啊,有时想靠一下牆,结果牆是软的,跌倒都成了习惯囉。小老儿不信没办法,在帐外用木枝加固帐布,才刚做好,一个牧马青年过来说,这种搭建法,是要准备火葬用的,还问我家裡有谁过去了,真是开了我老眼了。”他语气平淡,没有太多起伏。
王子说:“莫寻,其实这裡还有另一种住法,牆,是实实在在的,有兴趣参考参考?”
“真的?您说都好、都好,老夫是应该瞧瞧、瞧瞧。”
王子带着甘亚村长莫寻和几名农人,一同前往黑河北方。
黑河以西的垦地,受到薛诚竹管渠水灌溉,都已开發成农地。但是望北一带的草原,地质乾燥,薛诚说了,灌再多水也没用,因为那是准沙漠型土质。不久的将来,大概几百年后,就会全部变成沙漠。
黑河北部的地景,固然十分荒凉,但这地景之下,可就热闹了。
王子带着一行人来到黑河北荒,缘着马蹄、马车印子找到了地门。
那是一座土墩,上嵌着板门,打开,土梯向下后向前,不久,一个宽阔的地下广场,震惊了潇囯众人!
原来,有部分宋人不愿待在地上,因为实在又乾又热,冬天又冷,几百年前就开始利用敲打扎实的乾土,建造深入地底的土库屋。
土库屋,是宋囯的地下村庄,有街道、屋舍、排水、广场,有商家、小贩,甚至缀有花草、池塘。不事牧马的宋囯人,都聚住在地底下,经营着各种日常生活。
莫寻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不停带着农人们到处参观学习。
他们發现,这裡的宋人,也有些许不同。他们多半轻声细语,温文儒雅,而且肤色白皙,就像前些日子来到黑河探视的简慈大人一样。琇書蛧
王子留下兴致盎然的莫寻一行人进行採学交流,自己則回到地面上。
王子心裡想着谭中,便迫不及待要策马回到黑河垦地。
初春空气裡的清冽,带着薄薄一层冰馨,若说夹带些什么,应该就是还埋在土裡的新草芳香。
但这股味,不一样。
若不是王子来自潇国涂山最机要的植药中心,可能再没有人会这么快地认出那是什么味道。
那是燃烧曝晒过的红花实燻烟,烟中没有土味,不是低温烘烧製肥,有人在抽食红花!
王子立刻调转马身,往淡淡燻烟传来的方向跺去。
来到一处土墩,王子下了马,步行靠近。
附近静悄悄的,没有人烟、鸟鸣。
这样的土墩,下面一定有土库屋,甚至是大小街道。
王子小心地寻找可能设置入口的角落,却遍寻不着。心想,不好!这样鲁莽,四周又无端静极,莫非已被盯上?
果然,一处被刻意铺满实土的空地,突然跃出了一名男子,出手就是短拳截击、高抬踢、回旋侧踢,他两手握拳挡着脸,眼神外露时,十分凶狠。
他脚下不停跳动,出拳快狠,全身肌肉精实外显,没有半点周人、宋人、潇人的样子。
他不是这裡的人!
而且他的招式,都是自由搏击裡的致命狠招,他,难道是清河来的?
王子气灌双手,一抬起,迅速接他两拳短打。他眼睛發红,看起来有些神智不清,却力大无比。
想是潜能刚被激發,加上杀手级的打法,简直招招要致人命!
对方又开始疯狂地频出快拳,手刀狙击,尽挑头颈肩等大要害攻击。他想要在短时间内,将王子制服。
王子几波翻云手格挡加上稳当底盘,闪躲有馀;打斗中,他一边挥舞白丝长袖,扰乱对方判断。正寻思如何将那人从脑后击昏,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个近身格斗,挡耳、挡颈、挡中胸、挡眉眼,手刀横切,对方一迴身,上衣飘起,现出了腰间短-枪形状的武器。
王子没看清楚,或者因为不敢相信,想上前再探。对方抽出腰间硬物,上膛,立刻向王子开了数枪!
“我操-你大爷———”
一个短髮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杀出,应是最紧急的刹那从马身跃起,他像鹏鸟展翅般越过天际,降在了王子的身前!
黑衣人连续快手擒拿上前击杀,他一刻不鬆地攻击对方!
十字短打,击杀!
脚刀旋踢,击杀!
暴拳猛袭,击杀!
黑衣人打得开枪那人完全不能招架,他比吃了毒的更加激动、情绪高彰,因为,他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不到一分钟,对方颜面神经连中四十多拳不支倒地,手上枪管都被打弯,可见黑衣人有多气急败坏。
谭中赶紧扶起了王子,王子的右手已血流如注。
附近土墩突然炸开,一群战马骑兵赫然出现,个个从土库底下跃出,一排站开。
谭中抱起王子,跳上自己的马,开始向西奔驰。
后面一群人,大约三十匹战马、战士,穷追不捨。
谭中脱去外衣,包裹王子血流如注的右肩,扯下腰带,将王子环绕,绑在自己胸前。
谭中马快,快不过三十大汉齐齐抽出的寒铁枪,个个瞄准了谭中的后脑。
王子见了,翻转左手,向后射出一面白丝网,白丝沾着血,一入半空就往下坠,谭中简直要疯了!
噙着泪,谭中对王子温声地说:“能再射一面吗?”
王子集中心力,朝后方再射出一面白网,有点小。
谭中立刻掉头,冲向白网,收网,让天蚕丝将王子牢牢捆住,变成一道护盾。
不迟疑,谭中冲向三十战士,手中落出箭簇,先射马前蹄,让战马受惊,战马一抬脚,立即打乱敌人的瞄头。
当另一批箭簇再落入手中,谭中已很接近对方。
他举手,聚力,射!
先打掉大汉手中枪管,再打大汉眉心。
中箭的人应声倒地。其他大汉见状,不敢久战,决定掉马走人。
谭中抱着王子开始拚命往西奔走!
穿过草原、乾原,来到一处大石,边有黄杨,石有两人高。
抱着王子绕到大石后,脚下撬开木门,现出土梯。经过狭长地道,谭中抱紧王子,贴近心口,直到一方开阔水池迎来了新鲜空气,他将王子轻轻放在乾土砌出的大床上。
谭中泪水如注,颤抖着手打开白丝网,王子已经昏迷……
谭中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小心地打开王子的上衣,泪眼矇矓中,他努力镇定自己检查伤势。
他發现王子的右肩中了一颗寒铁石,应该是打在了一条主动脉上,血流量忒惊人!
谭中让王子靠在自己胸前,赶紧运气,提起一股寒凉能量,慢慢输入王子右肩。他先让能量包围王子受伤的经脉,再调集自己奇经八脈中最温和的疗癒能量,绵绵不绝地,送入王子的体内。
短短时间,王子的伤便开始癒合。
趁伤口还未全部封闭,谭中在王子伤口上方隔空抓取,犹如磁力引导,虎口歙张,一收手,寒铁石从伤口飞出,来到谭中手上。
谭中将眼睛眯得细长,仔细精算,寒铁石约有5.237釐米直径,这是清河第一警校领导阶层人员特配的迷你中锋口径,是上级交代执行秘密斩首暗杀的武器!
这种特配,即使是警校最优秀的学生都不会知道,因为,谭中是无意间,在一份机密档案中读到的……
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谭中的反斩首战略已在脑海中成形,执行步骤表列,武器拍板,时间敲定,没有PlanB!
複查完毕,定案。执行的决绝钢铁如山,烙印脑海!
眼下最重要,怀裡抱着的,是谭中的千山万水、一生一世……
忍不住泪流满襟,滴得王子满眼、满脸、满鼻、满嘴,这下是真的不得不醒来了。
“谭、谭中……你怎么哭成了这样?”王子虽然气虚,眼神依旧清亮。
“你醒了!你还好吗?你……你……我后悔没有跟紧你,我只是绕去一个地方看了一下,就一下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不让我离开你半步,在漉菽园的时候,你让武功最高强的宛心姊姊盯着我,整天盯着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我真不该丢下你一个人……我不该……”
“你没有,谭中,这不是来得挺及时的。”王子挣扎着要去捧谭中的脸,但抽不出手。
“不及时,我要是能再快0.587秒,你就不会中那颗该死的子弹!”
“怪我一时闪了神,因为,我看见那人戴了一个耳钉。”
“十二!”
“对,我曾看过十二的手下裡,有人戴这种耳钉,上面的图腾包在鑽石裡,看不清楚,不过,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条黄色的玉米蛇。”王子的气力正在迅速恢復中。
“玉米蛇?是这裡的原生种!原来,跟我想的一样,我想从源头制止红花被滥用,十二想从源头控制红花生产,继续製毒!”
王子想坐起身,把身上衣服穿好。
谭中抱紧了他,不让他动,怕扯到伤口。
“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情愿带着潇国民众走出风都涂山,就算回去了,也不再栽种红花,你是希望,从你的治理开始,就让红花走进最严格控管的历史,你让潇国民众有了更大的天地想像生活,在帮助建设宋国的过程,追求更大的成就感。而新的涂山,不但没有红花,还多了许多其他更安全的药草,都是你一路从周国到宋国沿途發现、引进、栽培的。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要帮我完成缉毒战线的任务,也让将来红花条约的签订,没有后顾之忧。总不能周国要管,潇国却漫山遍野地种,那条约,签了也是白签。可我,却没有先一步算到,十二竟然也来了!还已经有了组织,看起来早已渗透多时!是我害了你……害你受伤、害你昏迷,我……”
“谭中,我没事。”王子一直坐不正,乾脆倒在谭中的怀裡。
“还没事,你都昏倒了!”
“我……我只是累,一直工作都没有休息,你一紧紧抱着我,我就睡着了。”
“你……你不是昏倒?”
“真没有。”
“可你受了重伤!“谭中眯起眼。
“我真没有。你看,是你治好的!”
王子肩上的伤已经完全癒合。
他被谭中纠缠着,背开始有点酸,想要试着再坐正。两手还是空不出来拉上衣服,他的手一隻被谭中夹在腋下,一隻被捧在嘴边。
谭中又搂紧了王子,脸颊蹭他颈窝,双手捧他腰背,两脚-交叉把王子包在中间。
王子想,乾脆将谭中扑倒,大床上的被褥看着十分乾淨、滑软,丝上绣的全是点点腊梅。
王子却發现,他怎么也推不动谭中。
“你看看你,那算什么力气嘛,根本连隻鸟都抓不住了!“
王子一听,使出了最温柔又凶悍那道神清力玄想推倒谭中,谭中还是一动不动。
王子心想,糟了,他将头倒在谭中的肩上。
谭中一惊,整个人现出极大破绽,王子一翻身,终于将谭中镇在身下!王子气喘吁吁。
“说!刚绕去哪了?”王子眯着眼吐息,吹在谭中的耳根上。
谭中破涕为笑,还没笑完,刷一下,全身着了火,说:“就、就这裡,这、这是简慈大、大人和突思大、大哥的、的家……”
王子环顾四週,想起谭中说过简慈和突思达的故事,脸颊顿时红热了起来。
他将谭中压在身下,开始亲吻他的眉心、髮梢,捧起他的手,亲吻他连日削木头削出的茧子,亲吻他刚才用自创的磁引取出子弹的掌心。
王子知道,谭中一定是个很神奇的人,他并不需要问,也不需要答案,只要看着这男人平日裡认真看的、做的、鑽研的、在乎的,那里边,都是这男人的所愿、所想,都是他带点淘气的单纯、快乐,满是他对王子的理解、关爱。
这男人是谁?他,就是谭中啊!
而谭中,是王子的三生三世,宇宙洪荒……
这次,不只是意识,不只是梦,是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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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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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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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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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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