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者的声音混在一起,乔映一时之间没有听清,微微侧了侧头,“刚刚谁在叫我?”
常佼和楚虞对视了一眼,抢着想开口,近处却传来了景彤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师弟!我刚问了下,直接就可以上去表演了,上面有把吉他,你之前不是说会一点吉他吗?”
景彤从拥挤的人流另一端费尽千辛万苦走了过来,话音未落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不对劲主要体现在她小师弟一左一右两尊大佛上,她小师弟依旧面色冷淡如常,点了下头。
“嗯,那我过会儿上去吧,不过有很久没弹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起来。”
景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本能告诉他她,如果再不走,待会儿可能就走不脱了,“我先去那边看看丁爽姐,你唱了我再回来哈!”
乔映有些疑惑,疑心是身后两个人搞的鬼,回过头看了一眼,常佼毫无反应,眨了眨眼,只是神色稍微有些委屈。楚虞也不尽相同,别开脸,侧脸面部轮廓是绷紧的,不清楚是在生哪门子闷气。
他收回视线,正好混血姑娘唱完了,施施然起身从台上走了下来。
乔映几人就在离搭建的台子不远处,景彤刚才去问的时候顺便排上了号,主持人上了台,流利的英语从口中吐出。
“下一个为我们带来表演的是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的一位年轻人……”
乔映从一旁自发组织起来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那把吉他,他不怎么喜欢被人盯着,就和摄像头的存在一样,但并不代表他怯场。
乔映坐在舞台正中央的高脚凳上,手里抱着把吉他,微微侧下头调整琴弦,这个舞台是临时搭建出来的,很简陋,灯光设施都是借来的,达不到强光的效果,反而有些浅,五光十色的光交替变幻着,打在他脸上,夜色深沉,他天生自带聚光点。
他登台时,底下吵嚷的居民突兀安静了一瞬,随即便是潮水般涌来的欢呼和叫好声。
乔映调整好了琴弦,将话筒往下拉了拉,凑到面前,小半张精致的脸都被过大的话筒遮挡住。
他的指尖轻轻拨动了下琴弦,振鸣声通话话筒传出来,传到场上各个位置。
随即他便开口唱了。
弹奏吉他的声音是长久没有训练的生涩,中途错了几个音调,但他的嗓音却是不一般的,就像流水汩汩涌动淌过山涧的声音,有一种清冽的悦耳,听了莫名就能让人跟着平静下心绪,他平时说话嗓音都是淡然的,现在唱起歌来却带上了点若有似无的温柔意味,轻缓温和,连带着唱出的词也跟着变得温柔起来。
这是一首跟老的歌了,唱着从前的从前,唱着那些生死与爱恨,唱着战火连天时的家国情仇。
乔映其实自己都没想到他自己居然会选择这么一首歌,他记下来的歌有很多,最终脱口而出地却是这首老歌。
原曲是七十年代一个著名的歌手,唱歌温柔似水,唱词也是一样的温柔,天生口音的问题带了点缱绻的意味,很缠绵似的。
谢栩曾给乔映唱过这首歌,他说他爷爷格外喜欢,因为他当初遇见他奶奶时,他奶奶唱的就是这首歌。
乔映当时缩在被子里看他从墙上拿下一把木吉他,边弹边唱,直到最后乔映被吸引过去,他才停了下来,长臂一伸,把人抱在了怀中,嗓音是比唱歌时更加温软的。
“来,我教你,手戴上这个,拨这根……”
所以乔映才会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怎么弹吉他。
他一向冰冷的面部轮廓跟着口中温柔的歌声也软化下来,被光浅浅地镀了层不太明显的边,柔软得不像话,看着和平常的模样大相径庭,一会儿温柔似水一会儿冷若冰霜。
场内的喧哗声渐渐小了下来,只能听到他清冽的嗓音。
一曲终了。
乔映起身,从台上下来,把吉他还给工作人员,自己则顺着人流回到之前的地方去找常佼跟楚虞。
“乔乔!”
身后传来的呼唤声有些耳熟,乔映本来都已经看到常佼的身形了,又停了下来转身。
白竹站在他后面不远处,正冲着他挥手,艰难地绕过旁边的人群走过来。
“乔乔,你刚刚唱得好好听!这首歌我都没有听你给唱过诶,是你新学的吗?”
乔映余光瞥到因为他突然转身而在一旁不远处委屈起来的常佼,拍了拍白竹想要过来抱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见。
“有些歌不适合唱给你,要听别的我再唱别的给你听,这首不行。”他顿了顿,早里有一闪而逝的怀念之色,声音都轻了不少,“这是唱给一个特别的人听的,你不能听。”
白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不再过多纠结这件事,“乔乔,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你突然看见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乔映看着他傻白甜的单纯样子,有些无奈。
“兰姐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国外,你英语又不好,被人骗走了都不知道,之前发消息告诉我了。”
听他提起白兰,白竹的眼神微微暗淡下去一点,说:“乔乔,我姐姐不让我出轨,她说让我去跟父母道歉,说我那天是来玩笑的,我其实喜欢地是女孩子。”
他看向乔映,“可是乔乔你也知道,我喜欢的是男孩子,我只喜欢跟臭筠筠她们一起玩儿,但我不喜欢她们呀。”
乔映对白竹是真的宽容,一直以来都是对待小孩儿的态度,“好了,给你做吃的,回去好好跟兰姐谈谈,兰姐从小就向着你,你真的不愿意,她不会勉强的。”
白竹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抬起头来又是开开心心的样子,打算上来挽乔映的手,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他看着乔映身后的人,面色比哭还难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乔乔,那个人他怎么一直在瞪着我,看起来好凶啊……”
乔映转头看了一眼,意料之中他的身后只有楚虞,常佼还在一边生闷气,架势摆得很足,非要过去哄才肯过来。
楚虞自发走了过来,眼神死死盯着白竹伸出来的手。
乔映默默把白竹的手拉下去了,楚虞的目光才和缓起来,不过仍然是凌厉的。
他转向乔映,目光彻底软化下来,“乔老师,你刚刚在台上唱得歌,真好听……”
楚虞说着,记起很久之前的事,突兀觉得很不甘,“乔老师,我以前每次让你唱歌给我听,你都凶我,不肯唱,为什么那个什么红彤彤让你唱你就上去唱了。”
乔映:“……”
为什么这都能委屈上?m.χIùmЬ.CǒM
楚虞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中那副样子有多讨人厌吗?乔映能忍住不动手就已经很费精力了。
他抬头看了眼,楚虞一点自觉都没有,双眼里写满愤愤和不甘,“乔老师,你都从来没有给我唱过。”
乔映示意白竹转身走开些,压低了声音哄:“下次再唱给你听,不准闹。”
楚虞偏不,眼里写满“我就要闹”四个字。
乔映无可奈何,微微叹了口气,凑近了些,在楚虞耳边说:“回去给你唱……刚刚上台不是因为景彤姐让我上去才上去的。”
他随口的解释听在楚虞的耳朵里,自动转化成了别的想听的话。
楚虞瞳孔微微一亮,“乔老师,你的意思是,刚刚上去是为了我上去的,歌也是唱给我听的,跟其他人无关?”
乔映微微歪了歪头,不明白他是从那儿得出这个结论,他的沉默被楚虞理解成了默认,瞳孔更加亮了,磨磨唧唧道:“那好吧,我勉强……勉强夸你们一下。”
他的耳根在夜色掩映下一点点变红了,“你唱的……很好听。”
不止是很好听这简单的三个字。
还是楚虞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调子,一次就牢牢记在了心里,从今以后每每回想起来都让他连心脏都止不住地为之震颤。
乔映哄完了楚虞,去把另一个最近越来越矫情的常佼也哄了回来。
在莱薇亚小镇他们最后待了两天时间,乔映一个人去了趟那片天湖泊,原来的木栅栏仍然围上,只不过中间开了一道活板门,轻轻推开就可以进去。
圆湖里到处都是游动的鱼,以金色鲤鱼居多,延伸开数条小溪流,甚至能看到可食用的草鱼和鲫鱼。
乔映在这里发了一个下午呆,才带着非要跟他一起来的安德鲁回去了。
三天时间转眼就消失不见,节目组一行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即将出发去机场的路上,却陡然生出了变故。
蒲玉和乔映他们不在同一趟航班,她先走一步,提前六个小时就登机。
乔映拿着手机从楼上下来时,刚好看见早就该登机的蒲玉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愣了下,问:“蒲玉?你怎么不在机场?”
蒲玉看见他,眼睛亮了亮,也顾不上腼腆,着急道:“安德鲁不见了,我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准备办托运的时候才发现它不在笼子里,里面只有一块红色的毛巾。”
乔映的眉头蹙了起来,一旁吃日料的景彤端着寿司盒子走了过来,“什么?安德鲁不见了?怎么会,我今天起来还看见它在楼梯上趴着晃尾巴。”
蒲玉着急得脸都吓白了,她说安德鲁一向很乖,平常只要吹了口哨就会自己乖乖钻进窝里。
她早上洗脸的时候吹了口哨,以为安德鲁进去了,隐约看见里面有抹红色,便没怎么在意,提着笼子到了机场才发现里面压根就没有安德鲁,这才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景彤猜测道:“不会是被那只野公狐狸勾引了,不舍得走吧?”
蒲玉摇头,笃定道:“安德鲁是公狐狸,它对同类很排斥,一般都不会轻易接近。”
“小师弟。”景彤喊了声:“安德鲁最喜欢跟你待一起了,你要不看看在不在你的房间里?”
乔映蹙着眉上去看了。
常佼在他房间里帮他收拾东西,现在正在往行李箱里放衣服,抬头瞥见他上来,弯着唇露出个格外怪说的笑容,“哥哥,怎么上来了?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你有没有看见安德鲁?蒲玉说安德鲁不见了。”
“那只狐狸?没看见,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可能上哪儿玩儿去了吧。”
乔映在房间里看了看,没看见红色的毛茸茸,下楼去告诉蒲玉了。
监控摄像头早几天就停用了,也拍不到什么。
一行人把附近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安德鲁的踪迹,飞机起飞的时间又快接近了,蒲玉急着飞国外,无可奈何改签了机票,打算等忙完了再来找。
去机场的路上,乔映的的情绪不怎么高,一直都在担心安德鲁。
常佼轻声安慰道:“哥哥不要太担心了,狐狸都是非常聪明的动物,肯定不会吃亏的,可能只是玩累了找个地方趴着睡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乔映正疑惑,陡然听到常佼惊疑未定的声音。
“哥哥,你的背包,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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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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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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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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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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