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云有些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去机场的路上一路无话。
乔映性子本身就喜欢安静,身处其中自然察觉不到不对劲。
今天不是节假日,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楚虞顺利订到了一张跟乔映位置挨在一起的票。
飞机起飞之前,他给乔母发了消息。
[Q:妈,我上飞机了,两个半小时之后到。]
那头的乔母的回信来的很快。
[乔女士:那我让司机去机场等着,今天就在家里睡了好不好,再回你公寓那边还挺远的,来回折腾不好休息。]
乔映想了想,打了个好字回过去。
空姐过来提示,“先生,飞机马上起飞,请您关闭通讯设备。”
乔映抬头看向她,礼貌道:“好的。”
空姐的脸突兀变得红了点,脸上的笑容也变大了些,往后退回去。
就单单是这么简单一件事,惹得他旁边的楚虞又不高兴了,起身非要跟乔映换位置。
“乔老师,你坐到里面去。”
乔映莫名其妙,“你作什么妖。”
楚虞不肯把原因告诉他,只是沉着脸,语气里带了点诱哄,说:“坐在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落日。”
闻言,乔映起身,跟他换了个位置,坐到靠窗的里面去。
楚虞财大气粗,直接包下了整个头等舱,林淮云跟乔映也就不用再戴着口罩跟鸭舌帽了。
原本乔映出门连帽子都懒得戴,某次出门去买东西,路上竟然被个小姑娘给认出来了,还上来围着他要签名跟合照。
小姑娘一开头,周围不认识的路人听说有明星,也凑了过来,很快就把他围住。
后来乔映出门都会戴口罩,以防又发生那天的情况。
不过现在头等舱只有他们三个人,他也就没再这么麻烦,而是靠着座椅,目光落在窗外,等着看楚虞说的落日。
飞机起飞没多久,他就看到了。
窗外是层叠起伏的云海,一轮红日挂在遥远的天边,迤逦而下,耀眼到不能直视,周边缥缈的云都被染上了色彩,像匹上好的染布,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看了落日,乔映便闭上眼休息了。
楚虞小心抖开一块浅灰色的绒毯,帮他盖上了,中途他暗戳戳伸手,把乔映揽过来,靠在肩上。
对面的林淮云收回视线,眼底有明显的落寂。
乔映再睁开眼,机舱外已经是夜晚了,飞机也马上就要落地,他身上不知道是谁给披了一块毯子,毯子内都是暖暖的热意。
乔映被捂得有些热了,伸手把毯子掀开。
“睡醒了?”
有温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乔映抬头,对上林淮云含了些许关切的眼神。
他点点头,“嗯。”
林淮云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接下来便没再说话。
机舱内很安静,乔映回过头才发现楚虞也睡着了。
他看了眼表,发现差不多是快降落的时候了,便伸手推醒了楚虞。
后者不耐烦地嘟囔了声,乔映听着应该是在骂人。
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面无表情地,喊了声:“楚虞。”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虞才慢吞吞地睁了眼,逐渐清醒过来。
飞机落地后,乔映把手机打开,乔母先前发的消息随之跳了出来。
[乔女士:乔乔呀,你下飞机了就直接出来,车停在门口了,安如在我这儿,她说这个时间点小秦刚好下班,我就请他帮忙去接你了。]
这条消息是他在手机关机之后才发来的,乔映现在才看到。
他愣了愣,随即便有些心神不宁。
林淮云出了机场就跟他们分道扬镳,只剩楚虞还在他身边,他的助理早就得了消息,在机场外等着把这位大爷接回去。
楚虞没去找助理,而是留在他身边,问:“乔老师,要来搭个顺风车吗?”
乔映摇了摇头,拒绝他,“不用,有人来接我。”
楚虞眯了眯眼,没急着走,“谁呀?”
乔映瞥他一眼,“要走快走。”wWW.ΧìǔΜЬ.CǒΜ
他逐客令下得这么直白,楚虞也没再赖着,跟助理上了车,吩咐他先待在原地,准备看看是谁来接乔映。
乔映给乔母发消息。
[Q:我下飞机了。]
乔母那头等了会儿才发来消息。
[乔女士:小秦应该快到了,乔乔你先在原地等等?我问问安如。]
乔映于是在原地站着,不断有车辆从他面前经过,兴许是夜间的关系,一束又一束车灯从他身旁划过去。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乔映以为是乔母来信息了,低头才发现是陌生号码打开的电话。
他看着那串号码,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犹豫了会儿还是选择接通。
“喂?”
电话那头沉寂了两秒,才有道漫不经心的男声响起,只有两个字。
“回头。”
听见这声音,乔映瞳孔骤然一缩,捏着手机的指骨也用上了力气。
他依言转过身。
身后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车,瞧着就价值不菲,车门旁站了个人,身高腿长,穿着裁剪得当的高定西服,一只手垂下来放在西裤口袋里,另一手放在耳边,手心还攥着手机。
是秦以止。
乔映放在耳边的手机话筒里有男人的嗓音响起,低沉,也富有磁性,只是喊了声他的名字。
“乔映。”
乔映看着男人把耳边的手缓缓放下来,通话中断了,耳边只剩漫长的嘟声,随即便什么都不剩了。
乔映收了手机,抬腿朝着男人走过去。
走近了,他才喊道:“……秦哥。”
声音是轻的,几乎都快被夜风吹散了,在微凉的夜里听着莫名就让人心弦都为之一颤。
秦以止的视线在乔映脸上一扫而过,他脸上挂起温和的笑,道:“上车。”
同样是温和的笑,林淮云做出来是发自内心的温和跟有礼,在他这儿却带了丝虚假,像副伪装久了的面具。
乔映绕过副驾驶,拉开后车门坐上去。
注意到这一点,秦以止眼中有某种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便沉寂到眼底,仿佛不曾出现。
他也转身上了车,发动引擎,往别墅区开过去。
不远处的车中。
楚虞目光始终追随着乔映,眼睁睁看着他接了个电话,转过身,又上了车。
车内一片昏暗,自然也看不见他阴沉的脸色,他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惨暴躁的臭脾气,低声骂了句。
“……艹。”
驾驶位上的助理却眯了眯眼,突然开口:“楚总,刚刚那辆车……”
“那辆车怎么了?”楚虞不耐地打断他的话。
助理不确定地道:“那辆车的车牌号十分眼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秦总的车。”
他说着,生怕楚虞不相信,忙补充道:“之前董事长去秦氏谈生意的时候,秦氏的秦总就是开的这辆车,车牌号比较特殊所以我记了下来。”
闻言,楚虞眉毛下意识拧在了一起,他思索片刻,最终只是开口让助理开车。
.
这边,乔映上了车,在后座一言不发地坐着。
正巧遇上红绿灯,秦以止踩了刹车,余光瞥着后视镜里的青年。
青年坐得很直,脊背笔挺,坐姿十分标准,双手都乖乖摆在了膝盖上,微微垂着头,目光也落在了膝盖上,从后视镜里只能看到青年额前散落着搭下来的碎发,还有纤长的、小刷子一样浓密整齐的睫毛。
这幅样子,瞧起来格外乖顺。
仿佛是只家养的小动物,在主人面前乖乖低下了头,连爪子都收起来了。
秦以止眼里带上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似乎从他答应乔母来接人时,就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涌进了他的心底,静静蛰伏了起来。
他却同此时一样,全然没有察觉。
红绿灯过去,秦以止收回视线,将踩住刹车的脚松开,转而换成了油门。
乔映没发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只是兀自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我听伯母说,你是艺人。”
车里安静的氛围被秦以止的突然开口打破。
乔映微微抬起头,觑了眼秦以止,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半边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习惯性微勾起的唇角。
乔映点点头,“嗯。”
秦以止突然对艺人这一行业生出了莫大的兴趣,边放缓了车速边开口问:“平常工作很累吗?”
“不累。”
他随意问了两句,乔映的回答都维持在两三个字,其余时刻嘴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前面快到了。”
乔映抬头,车子已经驶进了别墅区,现在正以老年车的车速在路上缓缓开过。
夜已经深了,别墅区里大多数地方都是暗的,只有前方还剩一栋别墅灯火通明,那是乔家。
秦以止把车开了过去,停在了雕花铁门前,开口道:“到了。”
乔映从车上下去,秦以止也从另一边下来了。
他站在车旁边,低头从西服内袋中抽出只香烟,又从另一边拿了个打火机,微低下头点燃了。
火焰陡然窜起来,又在下一瞬熄灭。
只剩秦以止唇边那点忽明忽灭的火星了,他吸了一口,火星在灰烬中明亮了些,又黯淡下去。
秦以止两片薄唇间吐出薄薄的烟雾,转瞬就散在了空气中。
乔映看着他,放轻了声音,“谢谢秦哥送我回来。”
透过烟雾,秦以止的眼神被朦胧淡了,那根烟离开唇,被他夹在了右手上。
“不客气,伯母还在等你,进去吧。”
乔映看了他两眼,转身往前走。
秦以止目送他离开,抬起右手,把烟往唇边送。
往前走了几步,乔映却突然回过头,又重新走回来了。
秦以止心里有些疑惑,正打算问他想做什么,眼前闪过一只手,将他右手指间的眼抽走了。
乔映当着他的面把那根烟灭了,火星被他碾在脚下,颤巍巍地扑簌起一小片灰烬。
烟灭了。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大胆。
乔映只觉得手心都出了细细的汗,算起来,他得有十几年没这么紧张过了——对着秦以止这张脸。
他捏了捏指尖,食指和拇指指腹凑在一起摩挲着。
乔映轻声道:“秦哥,抽烟不好,以后最好还是少抽烟。”
秦以止身居高位久了,别看他平常笑得温和有礼,但却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更别说直接上手,就连秦父秦母都不敢直接抽走他手里的烟,秦母顶多只会念叨两句让他戒烟。
而面前的青年刚刚做了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
奇迹般的,秦以止心里没生出什么想法。
——兴许是因为青年的模样太乖了,他对乖孩子总要宽松些才对。
乔映灭了那根烟,终于肯抬头来看着他,半晌,他微微抿了抿唇,笑了。
那笑又清又浅,却陡然让平静的湖面荡开了一圈圈止不住的涟漪。
乔映弯着一双眸子,笑里竟是带了点腼腆跟羞赧,像朵徐徐展开的花,瓷净白皙的脸庞在夜里仿佛发着炫目的光。
“秦哥晚安,明天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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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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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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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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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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