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蝉与聂空空离开后,不到半刻钟,便有一队官差牵着细犬,来到修祥坊南的这间宅门口。官差用力扣响门环,门内无人应答,领头的官差便把刀插进门缝,劈断门闩。黑漆木门被轰然踢开,一众官差鱼贯而入,分散去向各个屋子。那细犬狂吠,冲向柴房。临近柴房,又呜咽后退,似乎其中有什么可怕的事物。
众官差面面相觑,领头的官差一脚踢开厨房门。细犬这才敢跟进来,冲向厨房临渠的门。门虚掩着,细犬冲到石阶一角,朝身后狂吠,领头的官差凑近,蹲下一看,一抹微不可查的血迹,染在阶侧的幽幽绿苔上。
领头的官差眉头紧皱,回到厨房,探手往灶顶一摸,还是热的。这时,西厢房那边有官差大喊:“刘兵曹!”
领头的官差一挥手,领着部下冲进西厢房,只见有几人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一个官差道:“刘兵曹,这几个人,似乎是这里的住户。”
那位西都府的兵曹参军眉头紧皱,沉声道:“这几人既然被魇住了,可能那凶手没有关系,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先押起来,审问一番。那凶手的确狡猾,一件血衣,便分散了我们许多人手。这屋子,又是抢了别人的,就算到里魁那儿,也找不到租买房产的线索。”
旁边的官差问:“把这几人叫醒,问问?”
“你们俩留下,其他人跟我走。”兵曹参军点出两个人,便带着其余官兵,迅速离开这间屋宅。
修祥坊北,李蝉与聂空空绕过云经寺,穿过寺北的梵音巷。巷尽头,被延伸出来的黄色寺墙封住,墙后边,京河渠水哗哗作响。
寺墙高有丈余,李蝉一纵身,轻巧落上去。墙外壁连着京河渠堤,墙底有半个巴掌大的老旧石砖面凸出来,勉强可以落脚。
距黄墙底半丈的水面上,有一艘乌篷船。正逢春日,水流颇为急湍,此处又没有系绳的木桩,但一支船桨从船里伸出来,木槊一般,钉在堤上,乌篷船只是轻轻摇晃,并未随水而去。
李蝉见到乌篷船,总算松了口气,脸上浮出笑意。他回身向下伸出手,聂空空踩墙借力,纵身抓住李蝉的手,李蝉轻轻一拉,便把她也带到墙沿。李蝉向下一跳,借墙底凸砖略缓下降之势,稳稳落到船头。船舱里,一个面容俊朗的青衫青年人手持木桨,插向舱外,与李蝉相视一笑。
李蝉与青年对视一眼,仰头去看墙沿的聂空空,喊道:“跳啊!”
聂空空瞅着那半截砖,砖上长了些绿苔,光滑湿润,跟泥鳅似的。她心里有些发虚,但被李蝉一催,干脆一咬牙,纵身下去。果然,踩到砖面上,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下去。好在被李蝉一下捞住,放到船头。
这一下又扯到伤口,聂空空撑着船头木板,疼得嘶了一下,呲牙咧嘴,转头见到船里的青年,她又露出防备的神色。
“别怕,自己人。”李蝉走进船舱,拍拍青年的肩膀,笑道:“好久不见了。”
“也就大半年,我倒觉得太快了。”青年掌心顶着木桨头,轻轻一推。收回木桨,乌篷船便摇晃着离岸。他走向船头,“去京河渠?”
李蝉道:“要快。”
聂空空见二人关系熟络,便不再怀疑,进到船舱里坐下,把眉间青递出去,“阿叔,这个还你。”
李蝉看向聂空空腰间,“你用这个?”
聂空空右手把那铭刻“悬心”二字的霜白色小剑压在木板上,身体随乌篷船微微起伏,点头道:“嗯。”
“还是给我吧。”李蝉没接眉间青,揭开聂空空的右手,把那霜白小剑拿到手里,“这个也挺顺手。”
外边,青年在船头划桨,回头打量着聂空空跟李蝉,挑眉道:“听说你从神咤司里出去,也没多久,从哪弄到这么两柄好剑,这回……”他话没说完,忽的瞥见霜白小剑上的“悬心”二字,不禁觉得有些印象,略一琢磨,忽然想起,希夷山就有一对神兵,一柄叫做“悬心”,一柄叫做“照胆”。他面色一变,“这回你又犯什么事了?”
李蝉单手摆弄霜白小剑,剑长不过七寸,与匕首相似,在他五指间蝴蝶穿花一般游动,他随口道:“杀了个人。”
青年追问道:“希夷山的人?”
李蝉望见青年死死盯着剑上的铭文,他眉毛一挑,“希夷山的洪宜玄,你认识?”
青年见到李蝉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测得没错了,他握桨的手一紧,“好你个李雉奴,你敢闯大青莲偷学神通,就已经胆大包天。你竟然还敢杀希夷山的人……”说到这里,他盯着李蝉,“你把那三部八景二十四神,都祭炼出来了?”
李蝉摇头,“还没种道,但也快了。”
青年喃喃道:“你尚未种道,怎么杀得了修行者?”
聂空空盯着青年,反问道:“修行者还不是肉做的?”
青年眉毛一挑,目光落到聂空空身上,感叹道:“这位小娘子也是个胆子大的。”
李蝉道:“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按我在剑符上跟你说的。你帮我一件事,再带我出玄都就行。然后你再从后山回去,当你的扫莲人,反正有石君护着你,最多面壁半个月,没什么大事。”
青年张张嘴,最终还是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向前划船。
玄都城东北部,地势最高,水流也最湍急。水流到靠近旧皇城的地方,又转而向北。此处已有水关封锁,近日不许船只通行。只有几艘大船,停靠在关内的京河渠里,桅杆上青雀旗低垂。琇書網
乌篷船驶向水关,守关的军官拦下船只,那撑桨的青年出示一纸青雀符,军官稍加核验,便开关放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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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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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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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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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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