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坐了。”吕紫镜迈进院子几步,却不再往里边走,扭头看到提着纸剑,满脸汗迹,胸脯还微微起伏的聂空空,他问道:“这女娃娃是?”
李蝉道:“是故人之后,刚在练些戏法。”
吕紫镜目光落在那朱柄银漆的纸剑上,一触即收,笑呵呵道:“什么戏法,用得上这么一柄好剑去练,倒是叫人好奇了。”
聂空空一怔,低头看手里的剑,这老头也着实虚伪,一柄纸剑,哪里称得上好?
李蝉却对聂空空笑道:“空空儿,给吕老露两手瞧瞧。”
聂空空略一犹豫,听了李蝉的意思,提剑演武。点、刺、崩、拦、削、劈,剑刃掠过夜色,脚步带起点点潮湿的土屑。
吕紫镜负手旁观,偶尔点头,评价道:“青雀点头、切金断玉,这两下有青雀宫剑法的底子。这一下,又是三星在隅的变式,是希夷山的流派,却带了点悬空寺二十四剑式里抱月式的影子……”
待聂空空演武完毕收剑,吕紫镜点头道:“不错。”
李蝉听得磨镜老者对道门圣地的武学如数家珍,并不感到奇怪。江湖武学,其实多少都带着点两教圣地的影子。各江湖门派,多会宣称本门武学源流自某一圣地,如此既可借其名声招揽门徒,也能扯虎皮做大旗,威慑旁人。这便是两教圣地赫赫声名的一大来源。
两教诸圣地,对本门外功武学从不敝帚自珍,也不吝为外人所学,只有蕴养血髓、行气吐纳,乃至修炼神通之法,才是不传之秘。
李蝉教给聂空空的几式剑术,虽有圣地武学的影子,但其剑式已在江湖流传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变化。李蝉去过青雀宫,对青雀宫正宗武学再熟悉不过,一听便知道,磨镜老者说的那青雀点头、切金断玉两式,根脚分毫不差。但那一式变自三星在隅的剑法,就连李蝉都不知道,竟与悬空寺的抱月式有关。这磨镜老者不论底细如何,至少眼界殊为不凡。
李蝉还在揣摩磨镜老者的武学造诣,聂空空听了吕紫镜一番话,却对这老头的印象大为改观,主动拱手问道:“老先生有何见教?”琇書網
吕紫镜对聂空空笑道:“剑法么,各有各的见地,我也指点不了什么。若你血气未丰,剑式变化不熟,其他的,说再多也是枉然。于你而言,此物不过两刃短兵,杀人之器,只要能把这剑刃送到对的地方,不论用什么法子,都是好剑法。”
聂空空只觉这麻衣老者说了一番很有道理的废话,吕紫镜已移开话题:“今夜来找李郎,没别的事,只是李郎日前送来的玉簪,已经修好了。”
麻衣老者递出袖里的手,原来手里一直捏着一枚玉簪,玉簪头雕成鸟喙,工艺颇为简单质朴,而簪身正中,则被金丝缠绕,如金蛇绕碧枝,已看不出丝毫断裂的痕迹。
李蝉有点惊讶,按这磨镜老者之前的说法,因金漆干透需要的时间漫长,所以用金缮法修好一件首饰,约莫要半月功夫,眼下却只过去一日。但想到这老者颇为神秘,多半是个大隐于市的修行者,李蝉也不再奇怪,道谢过后,接过玉簪,又从屋里拿出二两银子,“吕老拿去买茶喝。”
吕紫镜笑呵呵接过银子,“改日李郎得闲,到我那去喝茶。”
“一定。”李蝉笑着把吕紫镜送到门外,那身黄麻衣远去,隐入夜雾中。
李蝉望着磨镜老者的背影消失,便回到院内,眼神看向聂空空手中朱柄银漆的短剑。李蝉游历西方多年,也去道门圣地待过,虽然只是山门下摇铃的铃下人,也跟不少青雀宫的道士照过面了,却从未有谁看破过他画妖的神通。这磨镜老者却不一样,头回登门便看穿箱中的妖魔图画,这回更是一眼看破,这柄纸剑里藏着眉间青。
李蝉想不清楚对街这位磨镜老者的来历,知道再琢磨也没用,至少眼下看来,对方没有敌意。他走到聂空空的身边,把玉簪交到她的手里。
聂空空那天得知聂尔的死讯,又是与阿娘争吵,又是摔坏了陪伴阿娘十余年的琵琶,又亲眼见到阿娘死去。情绪大起大落,哪顾得上那簪子。这回再见到,这簪子更是变了模样,只觉得眼熟,又不敢确认。
李蝉轻声道:“这是三郎的遗物。”
“嗯。”聂空空瞅着那断处,心中涌起一阵悲楚,不敢捏紧,怕它又一次断了。又觉得握得太松了,这簪子好像要从手里掉出去,便递还给李蝉,低声道:“阿叔帮我收着吧。”
说罢转身回到院中,执剑深呼吸一会,又练起刚才的剑式,不再望那玉簪一眼。
李蝉接着玉簪,观看少女在无月的夜色下练剑。沉吟半晌,回到屋内,端详玉簪。片刻后,他翻开那份薛家的曲谱,忽又抬头看窗外。只见一只白猫从邻舍跃到屋顶,嘴边一圈儿毛发被燎得焦黑,却隐约可见滋润的油光,那肥壮身躯似乎也更大了一分。
白猫跳到灯光难至的昏暗房梁上,众妖见到它的伤势,纷纷发问,它只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待覆火大将宣告了方才的战绩,才轻描淡写地表示,那敌手不过尔尔。
书房里戴烛听到热闹,不停往窗外偷瞧,直到被李蝉用笔杆子敲一下脑袋,才哆嗦一下,站得笔直。摊开的曲谱上,徐应秋只填入半阕词。此曲前半部分绮丽悦耳,后半部分音调又奇崛多变,李蝉提笔,喉间神纹血红,若隐若现。
院内剑刃破风,梁上群妖嬉笑。几近子夜,少女收剑看向书房,众妖停下吵闹,面面相觑。半日坊的街巷里,一队巡逻官兵提灯路过,却丝毫没有听到,院内逐渐响起一阵妖异歌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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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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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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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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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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