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画妖师>六十四:规矩
  虽没看到街对面酒楼里遥敬的一杯酒,李蝉此刻的心境却与徐应秋仿佛,在这种境况下,坐在酒楼上清饮,当然比被人群簇拥闲适许多。

  曾在梵生国因习练移神定质之道而折服诸多西方画师的李蝉也不是应付不来这种境况,忙是忙点,但看着银钱进账,再忙几分也可以消受。

  曹赟走后,便是与李思俭等人交际,这几位老笔社的老画匠有的送钱,有的送文房四宝,都带走了几幅画,也没要多了,毕竟外面还有不少半日坊里混字画行当的老资格闻风而至,本来画就不够分,总得给后来的留口汤吧。

  李蝉好不容易送走几位巽宁宫里结识的老画师,接着便应付混迹半日坊的字画商和一些爱画的文士,自然少不了被打探来历,有懂规矩的见李蝉不愿多说,买了画就走,也有不懂规矩的,在李蝉身边不停发问。

  桌上摞起画轴,李蝉还没定价,便有人出价争抢。

  徐达猫在房梁上,冷不丁冒出一句:“谁也不许看画,各凭运气,价高者得,价高者得!”

  店里嘈杂,也没人知道这尖声尖气的话是哪个喊出来的,被那声音喊了几句,却都信了这话。

  字画行里有盲画的玩法,拿几幅画出来,有好有坏,叫人去猜,不过,并不用在买卖里。

  但刘公李公他们拿画就走,也不曾打开看过,这店里的画总归不会差。

  从晨间到晌午,李蝉吃饭的功夫都没腾出来,画已经卖得只剩几卷。曹赟走时送了两幅,老笔社陆续过来的画师半卖半换地拿走了二十余幅,其余的都被字画商人买走。

  申时,日头已坠在半空,天气稍阴下来,有了些微雨。

  街上看杂艺的人少了些,洗墨居边不再热闹得过分,先前围拢的看客,大多是心里好奇,大概弄清了就里,也就渐渐的散去。

  到了申正时分,李蝉送走最后一拨人,又婉拒了后来想进门的人,关上洗墨居的门。

  壁上的挂画都空了,柜上也只余了几卷用来充门面的画轴。

  倒是在柜脚下,堆着六七方砚和墨块,画架里解开的蜀锦上铺着几十支笔,下面又摞了一堆堆的上好纸张。

  桌上整银拢一堆,碎银拢一堆,制钱拢一堆。

  墨纸味儿里,扫晴娘用戥子称完最后一颗碎银子,按到桌面上,说了一句:“三钱八分。”

  红药打了两下算盘,想了想,说道:“拢共有六百二十四两八钱四分……”

  李蝉道:“晴娘抽空去兑成银票吧。”

  扫晴娘放下戥子,嗯了一声,又看地上的砚台等物,“这些呢?”

  “不是没东西卖了吗?”李蝉看着空荡的画架,斟酌了一下,“听潮石砚和澄泥砚留下,纸笔都摆出来卖吧。”ωωω.χΙυΜЬ.Cǒm

  红药道:“阿郎,这些是人家刚送的……”

  “空放着不更可惜吗?”涂山兕蹲在画架下,捡起一块雕饰海兽的药墨闻了闻,又轻轻挥动比划了两下。

  徐达在一旁附和说狐仙娘娘说得对,扫晴娘的目光移到地上那两个花梨木官皮箱上,又看向李蝉,轻声说:“其实少郎把这些摹本送给那位总管也不差的。”

  李蝉唤来几个小妖,那两个箱子便长了脚似的往后院跑去,他走到画架前取下一支麟管在手里端详,沉吟了一会,笑了笑道:“不过一套摹本,爱画的人看重,吹捧几句,也算不得稀世珍宝,或许能到搏龙颜一悦,然后被藏入库中,最多,换点赏赐。不如把它送给别人。”

  “谁?”

  “钦天监监正。”

  扫晴娘了然,又轻声说:“天子来玄都时,袁监正也该住在玄都驿里,但他是入境的大神通者,少郎要见他,怕是不太容易。”

  扫晴娘说的话,李蝉当然也知道,而且就算把这套画送出去了,那位监正也不至于就会破例为他断命,只不过,万事开头难,总得想法子试试,他没再回答,放下麟管,移开话题道:“今后得定个规矩。”

  众妖怪都安静下来听着。

  李蝉扫视空荡的店面。

  “这店以后没法经常开了。”

  红药一听,便想起扫晴娘那句“总是流离惯了的”,有些担忧地说:“阿郎又要换地方了?”

  “不是。”李蝉说,“往后洗墨居每日晌午开张,就只开一个时辰吧,我不出面,晴娘代我经营。”

  红药想了想,明白了李蝉的意思,恍然道:“我明白啦,以前总听说厉害的人,总爱持才……持才……持才傲……”说到这里苦恼地蹙起眉毛,手里不停摆弄一颗碎银子,喃喃道:“持才傲什么来着?”

  扫晴娘提醒道:“恃才傲物。”

  红药啊了两声,连忙说:“对,对,就是傲物,爱端着架子。”

  李蝉笑了一声,“我哪里端着了。”

  红药又连忙否认:“说的不是阿郎!阿郎若要把每个人都应付好了,便忙到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了,这架子不端也得端。”

  扫晴娘笑道:“是这么个理,但阿郎可没端架子。”

  红药瘪了瘪嘴,看了一眼李蝉,“怪我嘴笨。”

  李蝉与红药在神女桥上初见时,这位神女无论心机城府还是姿容威仪都胜于此时,这时的红药渐渐不像那位转生妖胎的神女,倒像是变回了那个坐在船头唱歌的通灵渔家女。

  李蝉欣然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红药的肩说:“还是笨点的好。”

  红药听着这话像嘲笑,脸庞发红,有些着恼,又见李蝉笑得欣慰,一时不解其意,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徐达在梁上叫道:“神女娘娘脸红得煞是好看,咱乍一看,还以为是涂了范记的胭脂呐!”

  红药把碎银子掷过去,徐达臃肿的身躯敏捷闪过,哎哟直叫,又把碎银子叼回来。

  扫晴娘对红药笑道:“明日小鱼龙会,红药要胭脂么,要少郎带几盒回来。”

  红药听到小鱼龙会四个字,神情恍惚了一下。

  桃止节前后有大小鱼龙会,是玄都盛事,她生前年年去看热闹。

  只是渔家女脸被河风吹得又红又干,到了快出嫁的年纪也没用过一次胭脂。

  想到胭脂,心里不禁有些雀跃,张嘴就想应下,却鼻子莫名一酸,连忙低下头,只低低说了声:“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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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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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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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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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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