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画妖师>七十六:寻书(四)
  李蝉皱眉不语,之前只以为元栖玄是个麻烦,现在已觉得此人十分危险。悬心剑的来历牵涉极深,若自己的身份暴露,恐怕就要面临希夷山的报复了。

  元栖玄接着说:“当年乾元学宫齐皓月,斩了一对鹔鹴,取其喙炼成悬心照胆二剑。后来几经波折,听说这一对剑,落到了希夷山手里。”说到这里,话里的意思已很明显,他知道这剑的由来,自然也知道玄都的事,“原来在玄都阻挠希夷山的,竟是乾元学宫?”他笑了笑,“这剑到了你手中,倒算是物归原主了。边陲之地,寒门之子,谁能一进玉京,便得两位大学士延誉?原来阁下本就与乾元学宫关系匪浅,这样便说得通了。”

  李蝉在玄都杀那希夷山的道人,得了此剑,是为报私仇,元栖玄却把此事与乾元学宫联系了起来,话里话外,似乎以为李蝉的师尊也在乾元学宫中。李蝉沉吟一会,捋明白了元栖玄的意思。元栖玄如此认为,对李蝉颇为有利,毕竟这假和尚若也进了乾元学宫,便不至于对外泄露悬心剑的事。

  “居士应该是看错了,这捕风捉影的事,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李蝉不承认,元栖玄于是对自己的猜测更笃信了三分,又打量李蝉一阵,“你我之间若要分个胜负,恐怕是鹬蚌相争,便宜了他人。罢了,小僧去其他,另觅机缘吧。”说着又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向东。

  二人若势均力敌,僵持太久,与双方都不利,只是这种情况,往往都不肯让步。元栖玄一番揣度,却看在乾元学宫的面子上,卖了李蝉一个人情。李蝉有些想笑,忍了下来,问道:“居士哪里去?”

  元栖玄看向云经巷口,“今早进灵书阁的,将近有七十人,那幡子摆了这么久,也只引来四人,纵有人看穿了此局不上当,这人也太少了些。李观棋是头个离开学宫的人,小僧紧随其后,到了此处,却不见李观棋的踪迹……眼下看来,应试的诸生,只有几人到了这附近,而其他人,想必是分散在玉京各处了。”

  李蝉点点头,目送元栖玄离开,心中仍存着戒备,这假和尚心机深沉,他说就这么走了,却不能轻易相信,说不定前脚刚走,后脚又要给人下套。待元栖玄走开几步,李蝉忽的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居士离开学宫时,可有人问了你什么?”

  元栖玄停步,“那老丈问的?”

  李蝉点头,“居士答的是?”

  元栖玄反问:“你呢?”

  李蝉道:“众生相。”

  元栖玄看了李蝉一眼。

  “小僧答的是善信。”他丢下这一句话便不再停留,似乎不愿再多耽搁。

  李蝉若有所思,看着元栖玄离开,又回身看向大相国寺。

  “善信”与“众生相”隐有相通之处,难道这便是他与元栖玄都到了大相国寺附近的原因?他又拿出那页白纸,灵书无字,这纸上也无字,字该去哪找,与那问答是否有关?这考试又有什么深意?….他思索了一会,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轴转动,接着一句怯生生的呼喊:“喂!那位檀越……”院中受惊的小沙弥从韶朱院后门探出半个脑袋,头上戒疤还很新。

  李蝉闻声回头,拱手道:“打扰法师了。”

  “这……小僧还称不得法师……”小沙弥赧然,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李蝉。

  李蝉笑了笑,问道:“请问法师,这附近的最高处在哪儿?”

  小沙弥被这位修行者一声声法师唤得飘飘然,热切道:“若说最威严的楼殿,当然在大相国寺里边,但檀越若要找最高处……”他抬手,指向东边,“听说那边有座扶风楼,应该再高不过啦。”

  李蝉顺着小沙弥的手指,望见林立的飞楼间的确有一座比其它的更高些,向小沙弥道了声谢,便寻了过去。

  他过了韶朱院,到了大相国寺东门大街,入目尽是饮食男女。北边对着班值军营;东边的年轻男子在给女伴红绦线,边上的女尼在兜售领抹;西侧锢露铺子和铁器店传出叮当声。

  不知从哪传出鸡鸭退毛的松油味儿,给寺里的灯油香烟味道添上了几分腥臊。街上香车玉舆驶过,孩童追逐其后。河渠里有青年男女坐在游船上,把巾帻推得很高,露出额头,唱着无字曲,挽起袖子厮打嬉闹。玉京人好游船,这景致从二月初到夏至都能瞧见。

  李蝉一边打量街上商贩行人,一边寻往那扶风楼,在云桥间上下浮沉几转,总算找到了地方,却见那高楼建在一处私宅中,园门紧闭,似乎无人居住。他犹豫片刻,来到宅邸后方越过那青瓦白墙,只见园中落叶稀疏,虽算不得洁净,也并非久未清扫。

  他径直走向那楼底,一推门,门未锁,楼底的木桌前一名葛衣老者对着盏孤灯,被吓了一跳,起身打量李蝉几眼,又觉得这青年不像歹人,迟疑道:“这位郎君……”

  李蝉不料楼中有人,道了声惭愧,“晚生李澹,想要登高远望,却见门外无人,只好不请自来……”

  “看郎君的模样,也不像歹人。”老者笑了笑,“更何况,这楼里也没什么好偷的。”他说着起身,“既然郎君要登高远望,就上来吧。”

  李蝉有些意外,随老者上楼,老者步履迟缓,一边与李蝉说话。说建这扶风楼的,是北襄一名富商,喜与读书人交游,专门建了这登高远望之景。

  老者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与此楼相关的事,二人便到了顶楼处,老者取出钥匙,叮嘱道:“这楼太高,起大风时,会有些许摇晃,郎君若见了,不必慌张。这楼叫做扶风楼,取的是弱柳扶风之意,弱柳虽难禁风,却也吹不倒。况且虽然许久没人登楼,但阿郎当年耗费巨资,此楼不光地上建了一座楼,地下还埋了两座,楼砖各有编号,有些损坏,便会取地下砖石修补的。”

  说着,打开楼门,老者捂嘴咳嗽一声,“老朽年高,难受风寒,郎君自便吧,只是却要小心些,莫失足摔下去了。”

  李蝉道谢,送老者走下楼梯,又回到扶风楼顶。楼中有桌椅书柜,推开窗,冷风迎面。他凭栏俯瞰,把兴国坊的景象尽收眼底,车马在街巷里穿行,倒跟蠹虫游走在字格中有三分神似。

  他看了一会,又拿出那页无字书,正欲端详。

  忽有九天罡风刮来,哗啦一下,书页脱手。

  李蝉探手不及,只得看着书页被风掀上苍天。

  那纸角翻卷,与云相融,好似有人捏着这纸页一角,把天翻过了一页。

  李蝉黑发迎风飞舞,仰头看天,若以天为书,字又在哪?

  他目光随那半空中的书页,飘荡下落,掠过飞檐桥廊,再看下方车马行人。仍不见书中文字,只有天下众生。 .wWW.ΧìǔΜЬ.Cǒ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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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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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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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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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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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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