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画妖师>二十七:冬食夏果
  应门的门子接引宾客,一边报出姓名。一声“黎州清陵李澹”,浑似雪花,只晃了一下人眼,落到地上,便消失在往来宾客的锦靴底下。那白衣少女进门时,门子报出的“奉宸大将军府姜濡”的名号,则引来了周遭宾客的注目和问候,也在巷外掀起一阵呼声。

  因乾元学宫的考试,秋后的短短数月间,玉京城里就涌现出许多骄子,如奉宸将军府的龙女这般出身玉京的骄子,显然更讨玉京人喜欢。

  俗话说寒门难出贵子,单说那玄都鹿鸣山书院里,就找不出一个真正出身贫寒学生。此番来参加辛园雅集,是大庸国这一代的翘楚,更是个个都出身名门。缁尘巷虽宽逾十丈,眼下停了许多辆华贵马车,便显得有些拥挤。

  这边的车辕前,系着价值千金的照雪玉狮子,那边的车壁轮毂上,刻了云篆风符。独那一头黑驴,瞧着寒酸极了。

  青衣仆人牵驴过巷,路过灵璧公主府的辎车,便到了府东的马厩。灵璧公主府的奔霄,就拴在马厩里,龙颅突目、肋生肉翅,神气得很。这奔霄在玉京城里凶名赫赫,传说曾踏死数名马夫,占着一方食槽,其它马全然不敢靠近。黑驴却悠悠踱到它旁边,望见槽间新鲜的精料,眼睛一亮,挣脱青衣仆人的手,把脑袋探进去。

  奔霄不满地瞪黑驴一眼,虽是马,低吼起来却声似虎豹。门子以为这黑驴该吓得屁滚尿流,却不想,黑驴与奔霄对视一眼,驴眼里只透出些许疑惑之色,仍无动于衷地翻唇咀嚼草料。这反应,倒让那奔霄愣了好一会,最终只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嫌弃地挪开一步。

  门子见这素来不与其他马匹共槽的凶马,竟肯跟一头憨驴同槽吃草,望着那黑驴,呆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真是奇了。”

  黑驴被牵进马厩的功夫,李蝉也进了王家。外头天寒地冻,一进王家的朱门,却入了春似的,暖得叫人后悔穿厚了衣裳。朝影壁两侧廊道连通的院舍一瞧,白墙黑瓦间,朱柱彤窗下,绿意盎然,花色鲜明。他回首一瞧,那院墙覆着四神瓦当,俨然在大雪纷飞的玉京城里,隔出了另一片天地。

  这冬日里的满园春色,已足以叫人惊讶,但作为位列九姓十三望的大族,孟诸唐氏的底蕴,仅在这春色间展露出了冰山一角。非得有人到史馆走一趟,翻阅史传,才能知道,孟诸唐氏的族人,竟有两百余人名留史册。就算不读史传,到路边随便找个有些见识的路人,也都能能把近年来出自孟诸唐氏的文人诗家,指名道姓地讲出个一二三来。

  孟诸唐氏族人遍布天下,朝野、两教中都有其身影。不过,住在辛园的那位驸马都尉唐先,年少时虽有倚马千言的名声,却是个无意求功名的人。

  在大庸百姓眼里,驸马作为皇帝的女婿,自然是个显贵的身份。可对那些真有资格当驸马的人来说,与公主结为连理,可算不得什么好事。要不然,也不至于有“娶妇得公主,平地生公府”的说法了。而且,自大庸立国以来,历代皇帝对驸马都颇为疏远,任你才高八斗,尚了公主,便得不到重用。世家之后,当然抱负远大,哪个愿意碌碌无为?当今圣人,生了三十余位公主,几乎都嫁给了勋臣之后,唯独常乐公主府,建到了陵光桥畔的唐家里边。

  那位唐驸马虽无意建功立业,却极好雅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酒花茶样样皆晓。眼下,便正在园中亲自迎接来访的宾客。

  大庸国虽有人丁万万户,但这回来参加雅集的,几乎都是名门之后。唐先交游广泛,纵使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他也能就对方长辈,谈及一番往事,登时便能让人如沐春风,相见如故。对那些曾在这段时日以诗词文章、道论佛辩而扬名人,唐驸马还能将其中精彩段落信手拈来。xǐυmь.℃òm

  但迎接黎州清陵的李澹时,可让唐驸马犯了难。这位远道而来的书生,出身寒微也就罢了,既无诗文辞赋,也没有拿得出手的雅作。二人之间唯一能说的,便只有现任神咤司长史陆青霞了。可唐先跟陆青霞往日没太多交际,“李澹”跟陆青霞也是相识未久。二人只寒暄几句,唐先便安排这后辈落了座。

  府中宾客尚未到齐,李蝉入座时,边上坐着个穿白色直裰的青年,腰悬竹简,冠上插着根木剑般簪子。当李蝉报出黎州清陵李澹的名号,青年亦拱手回礼,自称“灵丘白微之”。

  李蝉虽不曾与人交际,但毕竟在玉京城生活,也听到了一些近来颇具声名的年轻人,问道:“灵丘鹤子?”

  青年摇头笑了笑,“别人强加的名号。”

  简单几句话后,二人没再交谈。

  一名绿衣婢女走来,姿态娉婷地呈上一盏三生茶,柔声道:“郎君请用,驱驱寒气吧。”

  李蝉接过茶,尝了一口,紧接着一饮而尽,抬指擦去嘴角茶渍,“好喝。”

  婢女道:“这三生茶用了阳羡白茶和北襄红芽姜,还有一味柑橘,是宫中蓬丘殿里结出来的,去年结了五百多颗,今年只得四百多颗果子。”

  桌上摆着酥油鲍螺、桃酥、豆糕等茶点,还有许多鲜果,李蝉瞧见一盘莽吉紫柿,紫色果壳里果肉白嫩,他奇道:“这却是夏天的果子,也是玉京产的?”

  婢女微笑,“这却不是,郎君别看玉京天寒地冻,岭南那边却很暖和。唐家在岭南赤峰山下,有片果园,在园中设了火泉,纵使冬天,那边也能结出夏天的果子,再遣人运送过来。阿郎平生一大喜好,便是冬食夏果了。郎君也尝尝吧。”

  李蝉点头,婢女离去。

  边上那位灵丘鹤子见这绿袍青年没动那果子,忽然说:“这稀罕物在别处可见不到,怎么不尝尝?”

  李蝉看白微之一眼,“若在往年怎么也得尝尝,如今却是大灾之岁。”

  白微之眼神一动,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取下腰间竹简阅读,不再看桌上的茶点鲜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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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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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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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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