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仁东道:“小人还有一个请求,请老爷画一幅自画像,小人有一个亲戚能走阴,我让他回去照老爷相貌重塑阳间形象,免得人间到庙里求老爷办事的人,还不知道老爷长什么样,总对着别的神像磕头。”
这话可算说到狄存法心里去了,这正是他的一个心病,大喜道:“此话当真?”
米仁东道:“老爷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欺骗老爷。小人所说,句句是实。”
狄存法从案旁画筒中抽出一卷画像:“老爷也不骗你,我其实早就画好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妥当之鬼去办理,你既有此途径,此事就交由你办。至于你的事,老爷明日即启程去郡主府。”
米仁东忙磕头感谢,接过画像欢天喜地辞出。铁算道长师徒送来六箱金银珠宝,讲明送他一箱,五箱送狄存法,他一咬牙留下两箱,就是因为了解狄存法这个内心隐秘,狄存法虽然贪财,若能替他了却这桩心事,财宝多一点少一点不会太在意。www.xiumb.com
次日天明,狄存法早早起来,沐浴薰香,穿上簇新的官服,到府门口上轿,带着衙役仪仗,鸣锣举牌,向终南山而来。
午时到达郡主府大门口,狄存法下轿,师爷向大门值卫递上拜贴。不一刻,府门大开,郡主府主簿贺正堂哈哈笑着赶出,一边抱拳道:“不知什么风把狄大人吹到,失迎恕罪!”
狄存法忙还礼:“下官何德何能,敢劳贺管家亲迎!只因近来听闻郡主府有些不清静,下官有绥靖地方之责,不敢大意,专程赶来拜见钟郡主,看可有需要下官效力之处,任由差遣。”
贺正堂道:“郡主正在午憩,请狄大人及一行先进府用膳,后容禀告。”
将一行鬼差鬼役迎进府中,妥善安排,又命请来郡主府侍卫总管雷诛厉,一起陪狄存法吃午饭。因还要觐见郡主,不敢饮酒。饭后上茶,贺正堂和雷诛厉将鲲凌谷之事向狄存法详加说明,又引着他查看了府第损毁情况,狄存法跌足道:“可恨阳人,妄起纷争,破坏法度,贺管家和雷将军怎不知会下官,下官将那阳间一干人的魂魄拘来,严加拷问,不怕他们不招,只要罪行能够问实,签字画押,一并解去无常大殿,想来无常爷不会怪罪。”
贺、雷二鬼说原本也想如此,可钟郡主仁厚慈祥,不忍使用雷霆手段,致使阳间灵幡如雪、新坟遍地,也不想惹上残害生灵之非议,他们左支右绌,穷于应付,十分被动,亦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希望狄存法觐见郡主时,能够劝谏郡主,他们感激不尽。狄存法慨然应允。
钟花午休起来,听说新东城隍狄存法觐见,便换上朝服,正堂赐见。
行礼毕,钟花赐坐命茶,狄存法却不起身,伏地叩谢道:“下官失职,特来向郡主领罪。”
钟花诧异道:“父母官儿何罪之有?”
贺正堂陪侍在侧,代禀道:“狄大人刚才告诉我,郡主府被阳间骚扰,他却不知情,愿领失察之罪。”
钟花笑道:“是我不让他们知会你,与你何干。”命起身入坐。
狄存法道:“郡主悲天悯人,阳人却未必能识好歹,肆意妄为,不知阴律铁法,郡主一味忍让,他们却能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下官请求将此事交由在下去办,将一众阳人魂魄统统拿来,逐一拷问定罪,打入地狱,也警告阳人,从此远离此地,再不可踏足!”
钟花见他眼中杀气腾腾,又阴闻此官时有贪账枉法之事,若将事情真交他去办,恐怕左攀右扯,妄兴大狱,杀人如麻,岂不辜负自己一片悲悯心肠;再说如今阳人已退,但愿他们能够幡然醒悟,开春之后不再来瞎折腾,遂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几个杂毛小道其奈我何,就不劳父母官儿大驾。往后若有难处,再请狄大人出面。”
狄存法知道钟花是信不过自己,呵呵一笑,敷衍过去,此来原本也不是要掺合她的事,顺着说了一些恭维话,便将话题慢慢引往搬家方面:“贺管家刚才带下官看了府第遭损毁的情况,的确非常严重,修葺起来恐怕大费时日,终南山钟灵毓秀,到外都是福地洞天,郡主想没想过另择佳地修建别府,待这里事稳之后再搬回来?”
钟花冷笑道:“按你的意思,岂非要我让路?”双眼一吊,脸寒似霜。
狄存法忙道:“下官岂敢!下官只是觉得府中修建,鬼役杂乱,恐影响郡主清幽,又担心阳人不知死活,再来骚扰,郡主又不忍重加罚治,只怕惊扰难断,既然如此,不如择地修建临府,待退去阳人,这里府第修葺完成,郡主再行回鸾,岂不两全其美。”
钟花道:“我在此处开府居住一千年了,狄大人居然逼我让出此地,是何居心?”声音中寒气毕露,似乎藏着冰冷的刀剑。
狄存法暗吃一惊,钟花表面看起来仁弱良善,实则眼光锐利,出语如针,感觉自辩起来有些乏力,便目示站立一旁的贺正堂,意思是你和雷诛厉让我劝谏郡主,如今她发起怒来,你为何一言不发,不出言帮补几句?
贺正堂读懂了他眼光中的含义,却冷冷地道:“阳间的人都盛传,新东城隍十分灵验,有求必应,想必是狄大人收了阳间的礼,帮着阳人来阴间办事吧。”
狄存法唬得魂灵差点出窍,这个该死的贺正堂居然跟亲眼所见一样,一句话就道出背后实情,比钟花厉害百倍,一时之间想不出应对之语,只好从凳上跳起,扑倒在地,流泪磕头道:“下官一心只为郡主着想,忠心和孝心天地可鉴,望郡主明察!”
钟花到底心软,命他起身归座,安慰道:“他不过猜测之语,狄大人不必惊慌。城隍公事繁忙,本郡主也不留你,回衙去吧。”
狄存法如遇大赦,再次磕头谢过,慌忙退下。贺正堂送至府门口,推心置腹、语重心长地道:“郡主虽是包王义妹,可情同骨肉,狄大人任此地城隍,纾阴解阳,庇护一方,无可厚非,但万望心明眼亮,身端行正,方为立身之道啊!”
狄存法满面羞惭,喏喏而退。上轿行过百里,越想越生气,如果不找回这个吃瘪,将永远带着屈辱过活,生不如死。如果是人,倒也罢了,不论受多大侮辱,几十年后终将双腿一蹬,万事抛开;可鬼不一样,时间已失去意义,如果不爽,就会永远不爽!
狄存法命仪仗先回,只带着师爷跟几个精干衙役,轿杆转向西南,往鬼京平都山赶来。
从官道渡过阴阳大界,过了鬼门关,进入鬼世都城——平都山。在京城里穿行半日,转过三十多条繁华热闹的大街,来到城北御街之下。狄存法下了轿,独自爬上高高的石阶,上到御街。
御街自西向东横陈在平都山中,宽约百米,长不见尽头,街面系青石铺就,因年深日久,石板被践踏得锃光瓦亮,犹如打了腊的地板;街道两旁均匀裁着金丝楠木,树干雄壮,高耸入云,树龄都在万年以上。沿着御街北侧,一溜分布着十座高大威猛、富丽堂皇的府第,乃是阴间十殿阎君的王府。
十王府地势高阔,居高临下,面对长江,雄视京城。御街南侧有高高的阶梯,与下面街道相连,每座王府都对应着一排石梯,共有十排。自石梯以下归京都城隍管理,专有一队鬼兵每日在此巡逻,维持治安,驱除闲杂鬼等;石梯以上由各王府卫兵管辖,若无出入腰牌,亦非公干官员,或者王府有召,一律拘拿,轻者送京都城隍治罪下狱,重则腰斩或枭首,踢下石梯,自有在下巡逻鬼兵收拾残骸。因此,御街虽然壮阔,然亦戒备森严,不讲情面,京城之鬼只能仰视,轻易不敢到御街下面来,以免惹祸上身,罹灾遭刑。
王府格局分为前殿后府,前面是王府大殿,供议事、办公之用;后面是王府宅第,交通不用走石梯,另有宽阔通道与城中街道相连,车马大轿均可畅行无阻,只是管治更加严苛,除开阎王仪仗,只有王府内眷、贴身仆役等亲近之鬼出入。道路出口由王府侍卫把守。
狄存法虽受第一殿阎王蒋歆蒋子文赏识,但也没有资格走后府通道,只能跟普通公干官员一样,从御街下面陡长的石梯爬上来,从王府正面大堂验身进入。饶是如此,对一个小小的城隍来说,已算是了不得之殊荣和特权,因为一般城隍、各司鬼判,其下之鬼更不待言,连御街石梯都不能上。
狄存法从最西端长梯而上,来到位于御街的第一座王府。先有一道大理石牌坊,雕刻繁复,气派非凡,正中大书四字:生死吉凶。石坊后面约五十米,才是王府大门,雕梁画栋之中,包裹着一扇大扁,黑底金字:秦广王府。
狄存法在大门侍卫处验过腰牌。腰牌是蒋王专赐,可通行无阻。进入大门,正逢殿侧走出一鬼,身材高瘦,青袍白面,颌下有三缕长须,正是第一阎王殿中书办之一,名叫贝荃,迎住讶然道:“狄大人何来?”
狄存法忙打拱行礼,将他拉到偏僻处,低声道:“贝大人有礼了。王爷近来忙于什么,心情可好?”
贝荃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狄大人心神不宁,言辞闪烁,怕是有什么棘手之事吧?”
“贝大人真是目光如炬,小弟在终南山平白遭受羞辱,欲找王爷给我讨个公道。”狄存法哭丧着脸道。
贝荃听他简述了事情经过,将他带到一处僻静厢房,让先在此等候,待他下了值再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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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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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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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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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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