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说出后面的话,就听见李正坤骂道:“谁他妈是你兄弟!”一脚踹出,被扎扎实实踢在臀部之上。
这一脚,李正坤用尽了全身之力,因为担心身虚,踹力不够,故用了大力。猛烈的用力导致身子失去平衡,差点随着黑头鬼一起跌下悬崖。好在这一脚得到的效果,跟他心中的计划完美契合,黑头鬼一个翻滚儿,身子就骨碌碌滚向崖边。
黑头鬼双手本能地在崖边抓挠,希图抓住点什么,但一切均是徒劳,光溜溜的崖边除了湿滑的雨水,什么也没有。黑头鬼必然而绝望地坠下了悬崖。
李正坤觉得心头前所未有的畅快,终于一雪前耻,彻底找回了失去的尊严。他用双手在嘴上圈成喇叭状,冲崖下大喊道:“黑头鬼,如果你没有摔死,还能听见老子的话,就给老子记住,我李正坤可不是好欺负的!”
“李正坤,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等老子上来收拾你!”
李正坤吓了一跳,忙探头往下望,黑头鬼竟然卡在悬崖中间一棵树上,没掉到底。崖壁光滑无可攀附,他既上不来,也下不去,悬在半空。
李正坤乐了,这样也好,让他龟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日受雨夜受露,饥饿寒凉,永远受苦。
他摸出酒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却扑哧一下全吐了出来。黑头鬼仰头骂道:“你不会喝酒,就他妈不要浪费,把酒壶还给老子,让老子御御寒。”
李正坤将酒壶倒过来,酒液飘淋而下,在山风中纷然四散,气得黑头鬼破口大骂。倒尽了酒,李正坤将空酒壶又收入怀中,然后掏出***,对着下面黑头鬼尽力撒下一泡尿。黑头鬼躲无所躲,被淋个正着。
李正坤哈哈大笑:“傻球黑头鬼,你没想到,这么快老子就把这泡尿还给你了吧。”
黑头鬼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
李正坤正得意,忽然一阵超强旋风刮来,将他卷入半空,至半空风力突然消失,他象一片树叶,飘飘荡荡坠向悬崖底部。
黑头鬼看得真切,大笑道:“李正坤,背后暗算的无耻小鬼,你也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吧。”
李正坤只觉得耳衅呼然生风,心头又空又怕,哪有心思回应黑头鬼的嘲笑,就算想回应,时间上也来不及,快速下坠的身子越落越快,离得越来越远,完全听不见黑头鬼的骂声和笑声了。
好不容易落到崖底,下面是怪异突兀的乱石,李正坤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在乱石堆里碰弹翻滚,折腿断臂,身子四分五裂,待滚到平地,静止不动时,只剩下一个头颅。其余部分散落在乱石坡上。
李正坤无法动弹,只有眼球能动,他转动着眼球四处观看,见这里似乎是一个村子,茅屋小溪,田地树木,历然入目,黑雾团团,却不见活物。难道是个鬼村?
李正坤想大喊两声,因没有身子,张开的嘴感觉不到气流,只如蚊鸣般“啊”了两声,他便放弃了。
他所处的位置是村前大道,从相对于他的脑袋高度来讲,高耸于前的车辙使他相信,这个村子应是有人居住的,因为这些纵横的车辙昭示着它的繁忙。
可为什么看不见别的鬼呢?李正坤动不能动,喊不能喊,急得直流泪。
突然,从村道上奔来两只高大的村犬,李正坤又急又怕,拼命摇动头颅,想滚到道路下面去躲避,可无论他认为自己怎样用力,脑袋都纹丝不动。
两只狗发现了李正坤的脑袋,狗眼里放出光来,欢快地狂吠着急奔上前。
李正坤眼睁睁地看着两只狗跑近,他从它们大张着的狗嘴,以及嘴里白森森尖锐的牙齿,能感觉到狗的激动和喜悦。他闭上眼,无奈叹道:“老子做梦也没想到,做鬼的结局是被狗吃掉!”
许久没有等来噬咬的痛苦,李正坤认为可能已被囫囵吞入狗腹,睁开眼来,却见气势汹汹的两只狗已无踪影,一双穿着麻耳草鞋的大脚矗在眼前。
这双脚背掌宽阔黢黑,指节粗大,厚厚的指甲,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奇臭无比,薰得李正坤眼睛都快睁不开。
他骂道:“好多年没洗脚了?”当然他的声音很小,估计高度还没超过一米,就消散了。
他感到脑袋被捉住头发拎起来,拎到刚能看见面前的鬼脸,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被塞进一个袋子之中。袋子里又黑又臭,什么也看不见。
那鬼提着袋子,沿着村道慢吞吞走回村里,进了一座茅屋,从袋子里拎出李正坤的脑袋,放在一个小木桌上。
李正坤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张嘴喘咳,想吸入新鲜的气流,吐出嘴里鼻里的浊气。他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鬼,身量高大,上身穿着一件灰色衬衫,挽着衣袖,内套一个发黄的淡白色背心;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裤子,也挽着裤腿,却一只挽至膝盖,一只仅到腿肚,脚上穿着令他作呕的草鞋。琇書網
从这身打扮上,李正坤似乎看见了李世如的影子。难道也是个村长?
李正坤望向这鬼的脸,立即否定了这个看法。这张鬼脸死时可能快近六十岁了,肿眼泡皮,鼻歪嘴阔,一头短发犹如刺猬,几乎根根张开。最令他胆寒的是那双眼,阴冷毒辣,似乎含有冲天的怨气,见什么都充满了仇恨。
李正坤感到不寒而栗,他以为身子在发抖,其实并没有,因为没有身子。
忽听见尖锐之物刨门的声音,那鬼拉开柴门,两只狗跳了进来,讨好地摇着尾巴,嘴里呜呜叫着。李正坤往狗嘴里一看,惊叫连声,两只狗都衔着一条断腿,正是他掉在乱石坡上的腿。
那鬼取下狗嘴里的腿,象扔柴禾一样扔到黑乎乎的墙角,拍拍两狗的脑袋,两只狗便欢叫着又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衔回来两只手臂,最后是两个半截身子。总之,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李正坤遗落在山坡上的断肢残躯,就全被两只奔进奔出的狗叼了回来。那鬼将这些肢体全扔到墙角,乱七八糟堆了近半人高,脚伸手举,怪异而恐怖。
李正坤嘴里直呼凉气,双眼也因为惊惧睁得大大的。他弄不清这个鬼的意图,因为这鬼一直没说话,除了双眼充满怨毒地看他之外。也许这个鬼是想把他的肢体当柴禾烧,用来烧水做饭。但烧则烧矣,为什么要让李正坤的脑袋看着呢?李正坤的眼中也逐渐充满了怨气。
那鬼见了,张嘴笑道:“这就对了,这才是你嘛。”
那笑比哭还难看,李正坤厌恶之余,又有些好奇,还以为这张阴冷的僵尸脸不会表达,可竟然会笑。
那鬼搬张凳子,过来坐在桌前,与李正坤面对着面。李正坤脑中想,是要审问老子吗?老子都已四分五裂,这副田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他问啥老子都不理!便紧抿着嘴,摆出打死都不会开口的强硬姿态。
那鬼却也不说话,从身上摸出一包纸烟,抽出一根划火点燃了,嗞嗞吸起来。李正坤想看清是什么牌子的香烟,烟盒被污得黑乎乎的,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能隐约看见有两只飞翔的鸟儿。
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外面天黑了,两只狗不停地从外面坝子进屋里来盘桓,似乎想看它们的主子做晚饭没有,见主子坐着不动,屋里冰锅冷灶,便呜呜低叫着转了出去,好似在表达着不满和恳求。
那鬼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撒满简陋寒酸的小屋,却没有一丝温暖温馨气息,反而显得惨白寂静。那鬼仍坐在凳上吸闷烟。
半夜,两只狗终于不再进来打转,在屋檐下焉焉地困下,只不时发出一两声不甘的呜咽。
李正坤实在*受不了这种不声不响、不痛不痒的消耗折磨,要杀要剐、要煮要炖,***的给老子来个痛快,这么不死不活拖到半夜三更,到底是为哪般?李正坤骂道:“***先人!”
那鬼又笑了:“你说什么?”
李正坤倾力提高声音:“*****!你要做什么就快点,老子等起心慌。”
那鬼阴恻恻地道:“骂得好!***早点不骂,早骂早解脱。”眼里射出恶毒的光。
李正坤愣了,阴间还有这种鬼?不是贱鬼就是神经病。他脑子一下转不过弯,失语无言,因为觉得无法跟他对话或是对骂。
那鬼起身,将李正坤的肢体拼凑起来,在地上摆出一个无头的身形。
“还好,一样都没丢。”那鬼象是自语,又象是对李正坤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正坤语气中满含不耐烦。
“我想收你为徒。”
“什么?”李正坤差点惊落眼珠子。
那鬼从箱子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李正坤一眼认出,跟黑头鬼用以复身的白粉非常相似,难道这鬼能让自己复身?当真如此,拜他为师也不吃亏。
“认识这东西吗?”那鬼问。
“回身粉。你从哪偷的吧?”
那鬼嗤笑一声:“偷,犯得着?这个配方简单,我只研究了不到十年,就配出来了。”
“你会搞研究,是科学家?”
“不是。”
“医生?”
“也不是,我是**学术权威。”
“你死多久了?”
“我死于一九七〇年。”
李正坤生于二〇〇〇年,距七〇年相差整整三十年,自然不知道何为**学术权威,也没兴趣去了解几十前那些破事儿,他现在最关心地是这个鬼为什么非得收自己为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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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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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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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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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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